9月19日,韩国总统府前秘书室长任钟皙在《9月平壤宣言》六周年纪念大会上发言。
“我们不要统一。各自生活,互相尊重,互相帮助,一起幸福不是很好吗?让我们坚定地构建和平,把朝鲜半岛的未来交给子孙后代。让我们接受客观现实,接受两个国家。删除也好修改也好,重新制定宪法第3条的领土条款吧”。这是不久前韩国前总统府秘书室长任钟晳的发言,引发了韩国国内不小的波澜。
首尔市长吴世勋讽刺道,“这简直就是在复述朝鲜领导人金正恩的‘敌对的两国论’,不仅是‘亲北’(从北),更是忠北”。“脱北者”出身的国会议员朴冲绻更是批评任钟晳为“朝鲜的敌对两国论合法化提供了理由”,甚至称他为“间谍”。韩国总统尹锡悦也出面指责任钟晳的发言为“反宪法的想法”,并质问道,“在朝鲜声称将不惜进行核攻击的情况下,所谓的和平两国论真的可能吗?”
即便在包括民主党在内的进步阵营中,也有人表示担忧称,任钟晳所谓的“放弃统一论”和“两国论”无视国民情感,包含反宪法元素等的想法过于超前。
任钟晳的发言确实听起来激进,但从当前的朝鲜半岛现实来看,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首先,看看他的“放弃统一论”。这与1989年构成韩国政府统一政策基调的“民族共同体统一方案”并没有太大不同。
“民族共同体统一方案”的第一阶段是寻求韩朝之间的和解、合作与和平共存,第二阶段是构建韩朝联合,使人员和物资可以自由往来,形成事实上的统一状态。最后阶段是以单一民族国家的制度性统一,韩朝恢复自由民主的基本秩序,并通过全民投票等和平方式来决定统一。换句话说,任钟晳的“不要统一”这一表述,与其说是反对统一,倒不如说是深刻认识到现实中的制约条件而作出的带有矛盾的修辞而已。
“两国论”也是如此。自“民族共同体统一方案”出台后,韩国政府明确了“一个民族、两国、两制度、两政府”的“两国论”。尽管《韩朝基本协议》中有着“面向统一的特殊关系的过渡期两国”的附加条件,但自1991年韩朝同时加入联合国以来,大韩民国和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已经作为严格意义上的两个主权国家而存在。实际上,过去韩国政府提出的韩朝联合也是建立在国家间联合的基础上,类似于欧盟。这是针对朝鲜一直以来提议的“一民族、一国家、两制度、两地方政府”的高丽联邦制统一方案而提出的,但朝鲜的方案一直被韩国视为“以‘赤化统一’为目标的特洛伊木马”。
然而,去年12月底,金正恩全面提出了“敌对的两国论”。他指出,“与将‘吸收统一’、‘体制统一’作为国策的大韩民国,永远不可能实现统一”,“朝韩关系已经完全固定为不再是同族关系、同质关系的敌对两国关系和处于战争状态的交战国关系”。从这一点来看,任钟晳所提的“一个民族、和平共存的两国”更像是韩国政府一直坚持的阶段性统一方案的延续,而不是对朝鲜领导人主张的回应。
他提出的关于宪法第3条领土条款的问题也不容忽视。今年1月,金正恩在最高人民会议上指示修改宪法,将新增领土、领海和领空条款,重新定义主权行使的范围。如果这一领土规定制定并实施,与大韩民国宪法第3条的冲突将不可避免。最初设置这一条款的目的是为了证明大韩民国是朝鲜半岛唯一合法的政府。然而,显而易见,其实质性的约束力并不存在,反而增加了引发争端的可能性,因此需要谨慎考虑。
这样看来,任钟晳的主张是摆脱关于统一的理想主义,直接面对现实,寻找务实的解决方案。然而,他的“进步现实主义”面临的挑战并不轻松。朝鲜不太可能接受他的和平共存论“”,尹锡悦政府也不太可能改变“自由统一论”。当前朝鲜半岛局势日益紧张,如何为讨论和平共存创造空间,甚至想象起来都很困难。但我们可以期待他提出的争议性话题,能够成为缩小统一的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之间差距的契机。
作者:文正仁,韩国延世大学名誉教授
来源:韩国《韩民族新闻》,2024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