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是否在支持一项基于西方对战争不完整和歪曲报道的残酷消耗政策？对战争进行不完整甚至歪曲的报道是危险的，低估乌克兰在战场上的伤亡数字尤其危险。美国学者布兰科·马塞蒂奇（Branko Marcetic）在美国智库“昆西治国方略研究所”(Quincy Institute for Responsible Statecraft)网站发文用提问的方式点出了几个重要问题：频繁预测乌克兰一定会取得军事胜利，是不是更像是幻想，而非现实？美国公众是否被误导，以虚假借口支持不断升级的军事承诺？乌克兰领导层本身是否会因此受到激励，设定了不切实际的军事目标，从而延长了普通乌克兰人遭受的死亡和破坏？它是否有助于在美国营造一种反对用外交手段解决冲突的政治氛围？马塞蒂奇是美国《雅各宾》杂志的特约撰稿人，也为《华盛顿邮报》和英国的《卫报》等报刊撰稿，著有《昨天的人：针对乔·拜登的案例》（Yesterday's Man: the Case Against Joe Biden）一书。现将该文编译如下，供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乌克兰必胜”，这种说法的某些变体已经成为美国对乌克兰战争的非官方政策口号，在无数的专栏、采访和演讲中都有这样的断言，还经常保证美国对乌克兰战争的无止境承诺，并指责决策者没有向乌克兰提供更多数量和更先进的武器。

事实上，时任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在战争初期敦促乌克兰不要与俄罗斯进行和平谈判，部分原因就在于此，即如果得到足够的支持，乌克兰可以在军事上击败比许多人想象的要更虚弱的俄罗斯。

关于俄罗斯军队遭受的重大损失，有未经证实的消息在公开传播，这进一步助长了这种态度。除了装备的灾难性损失，西方官员对俄罗斯的伤亡人数也有一个共识。据估计，俄罗斯可用坦克的数量减少了一半，现役战术作战飞机的数量减少了8%，至于人员伤亡数量，他们的共识是惊人的20万，这一数字超过了俄罗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所有冲突中的死亡人数总和！

然而，乌克兰军队几乎肯定会战胜被严重消耗的俄罗斯军队，这一核心主张是在缺乏衡量军事局势的关键指标的情况下提出的，这个关键指标就是可核实的战场损失。从战争开始到现在，乌克兰和俄罗斯一样，将伤亡人数视为国家机密，这个机密守卫得如此严密，甚至连为乌克兰领导层提供军事战略建议并协助战争规划的美国情报机构和官员都不知道过去一年有多少乌克兰人被杀和受伤。尽管如此，正如一位乌克兰军官在最近接受《华尔街日报》关于巴赫穆特残酷战斗采访时所说：“赢得战争的不是获得领土的一方，而是摧毁对手武装力量的一方。”

我们所能得到的最接近准确的数字也是各种“估计”。早在2022年11月，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就公开估计，乌克兰“可能”有超过10万名士兵伤亡，4万名平民死亡，呼应了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本人在当月公开承认的说法，但她被迫收回这一说法，因为公众强烈抗议，认为她说的数字不准确。

2023年1月，挪威国防司令埃里克·克里斯托弗森（Eirik Kristoffersen） 提出了类似的估计，即乌克兰军队伤亡超过10万人，大约3万名平民丧生，当然，他也强调了这些数字的不确定性。

无论确切的数字如何，可以肯定的是，乌克兰遭受了巨大的损失。2023年6月，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声称，该国“每天有60至100名士兵在作战中丧生，约有500人在作战中受伤”。随着巴赫穆特战役成为战争的焦点，德国《明镜》周刊的一份报告显示，德国情报部门对为守住这座城市而失去的乌克兰人生命数量感到“震惊”，得出的结论是乌克兰军队“每天损失三位数的军人”。

一名在该市与乌克兰军队并肩作战的美国人最近告诉美国广播公司，“前线的预期寿命约为四个小时”。在那里作战的十几名士兵告诉《基辅独立报》，他们觉得自己和俄罗斯同行一样，也只是在几乎没有经过训练和资源不足的情况下被派去送死，该报得出的结论是，那里的乌克兰伤亡“似乎也很高”。

乌克兰征兵工作的最新进展表明了同样可怕的景象。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一直有报道称乌克兰男子为了逃避征兵而逃离乌克兰，但公众对日益激进的征兵方式的反对声也越来越大，2022年有超过26000名乌克兰人在请愿书上签名，呼吁停止在检查站、加油站和街道上发放军队召集令的做法。

另有25000人签署请愿书，反对乌克兰通过的一项立法，该立法加大了对逃兵和不服从命令的惩罚力度，这进一步表明了普通士兵的不满。在一个备受瞩目的案例中，一名天生没有双手的男子收到了征兵通知，并在到达登记处后被告知他无论如何都适合服役。大多数媒体报道倾向于向美国公众展示那种无止境的乌克兰作战后备力量，可是以上所有这些事实都不支持媒体的这种报道。

这并不是说另一方的情况很乐观。有报道称，俄罗斯在战争中也遇到了所有这些问题，从战场上的巨大损失和逃避征兵，到缺乏武器装备，以及征兵人员中的绝望迹象，他们无情地将监狱犯人扔进了巴赫穆特的绞肉机。

但是，俄罗斯的人口是战前乌克兰4100万人口的3倍多，即使前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米利称俄罗斯的军事损失为“灾难”，但俄罗斯也能更好地吸收这样的军事损失。此外，自冲突发生以来，乌克兰约有五分之一的难民逃往欧洲其他国家。人口统计的现实可能更加严峻，因为这一战前数字包括被并入俄罗斯的克里米亚的大约200万居民和顿巴斯的数百万居民，而根据一些估计，自2001年上次人口普查进行以来，乌克兰的人口减少了40%，现在约3000万或更少。

换句话说，这些数字对俄罗斯来说是灾难性的，对乌克兰来说更加糟糕，因为乌克兰的人口已经比俄罗斯少得多，自冲突以来，乌克兰的人口已经大大减少，而且仍然严重依赖征召普通公民参战，这一事实可能解释了乌克兰军队日益激进的征兵做法。

然而，美国的媒体总是突出和大量报道俄罗斯的损失，同时又在很大程度上淡化乌克兰类似的，或者说更具有破坏性的损失。有一项民意调查暗示了这种报道的影响，发现那些更相信乌克兰正在获胜的美国人更有可能支持继续提供军事援助，甚至派遣美国军队，反之亦然。

公众对乌克兰的伤亡水平缺乏了解，这引发了一系列棘手的问题：频繁预测乌克兰一定会取得军事胜利，是不是更像是幻想，而非现实？美国公众是否被误导，以虚假借口支持不断升级的军事承诺？乌克兰领导层本身是否会因此受到激励，设定了不切实际的军事目标，从而延长了普通乌克兰人遭受的死亡和破坏？它是否有助于在美国营造一种反对用外交手段解决冲突的政治氛围？

我们可能很快就会知道。据《华盛顿邮报》报道，甚至乌克兰官员现在也质问他们的部队在遭受损失后发起成功反攻的能力，因为许多最有经验的战士永久地离开了战场。

在一场信息已经成为武器的战争中，西方媒体不切实际的报道不能被当作福音。

原文题目：The danger of downplaying the Ukrainian battlefield toll
原文出处：https://responsiblestatecraft.org/2023/03/15/the-danger-of-downplaying-the-ukrainian-battlefield-toll/
编译：鲁沂（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