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多瓦共和国与乌克兰有着诸多相似之处：都曾是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也都有亲俄罗斯的分离地区，这两个国家也都寻求西方的援助避免来自俄罗斯的威胁。俄乌冲突引发了人们对摩尔多瓦境内一个由俄罗斯支持的半自治区未来的担忧，这个地区就是德涅斯特河沿岸。美国地缘政治风险咨询公司“海湾国家分析”(Gulf State Analytics)首席执行官兼创始人乔治·卡菲罗（Giorgio Cafiero）在美国智库“昆西治国方略研究所”(Quincy Institute for Responsible Statecraft) 网站发文分析认为，如果乌克兰在这场冲突中失败，下一个战场很有可能就是摩尔多瓦。卡菲罗还是美国乔治敦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的兼职助理教授，也是美国智库“美国公共安全计划”(American Security Project)的兼职研究员。现将该文编译如下，供参考，文章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夹在摩尔多瓦和乌克兰西南部之间，是一个俄罗斯支持的分离主义实体，官方称作“德涅斯特河沿岸摩尔达维亚共和国”（Pridnestrovian Moldavian Republic，PMR），许多人将这个未被国际正式承认的小国家称为苏联的时间胶囊。在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的首都蒂拉斯波尔，到处都是列宁的雕像、苏联时代的建筑、以马克思和著名的苏联人的名字命名的街道，而且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的旗帜上也有镰刀和锤子的图案。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在国际公认的摩尔多瓦边界内，没有一个联合国成员国承认这个分离的共和国的独立性，甚至俄罗斯也没有承认。

在20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的过程中，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讲俄语的分离主义者担心摩尔多瓦日益增强的民族主义，而且也担心刚刚宣布独立的摩尔多瓦共和国有可能会与罗马尼亚重新统一。俄罗斯军队和哥萨克战士帮助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的准军事组织跟摩尔多瓦进行了一场“德涅斯特河沿岸战争”（1990-1992年），造成了700多人死亡。

直到今天，双方的冲突仍然处于冻结状态。自1992年以来，摩尔多瓦首都基希纳乌和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首都蒂拉斯波尔的官员一直在防止军事冲突发生。而且，在过去的30年里，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的问题并没有引起美国太多的关注，直到最近。

2022年2月，俄罗斯对乌克兰发起的军事行动引发普遍关注，人们担心这场沉睡的冲突会苏醒。鉴于自1990-1992年战争以来，有1500名俄罗斯士兵在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担任“维和人员”并作为俄罗斯部队执行小组的一部分驻扎在那里，一些分析人士警告说，俄罗斯将会在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开辟针对基辅的第二条战线，同时加大对摩尔多瓦的压力。这样的情况会给罗马尼亚带来风险，因为罗马尼亚在语言、种族、历史和文化上与摩尔多瓦紧密相连，而且还与俄罗斯也有冲突。考虑到罗马尼亚是北约成员国，这样的情况会导致一场高风险的对抗。

2022年4月，俄罗斯中部军区代理司令宣布，莫斯科寻求建立连接顿巴斯地区和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的大陆桥。这样做会将乌克兰战争扩大到国际公认的摩尔多瓦边界内，切断乌克兰通往黑海的通道，使乌克兰成为一个内陆国。

然而，乌克兰军队阻止了俄罗斯夺取敖德萨和未来的顿巴斯-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大陆桥的其他部分。因此，西方对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卷入乌克兰战争的担忧有所缓解。

然而，上个月，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向俄罗斯寻求保护，以免受到摩尔多瓦亲欧盟政府的威胁。俄罗斯外交部长拉夫罗夫在回应这一要求莫斯科提供保护的呼吁时说，摩尔多瓦“步基辅政权的后尘”，取消了所有俄语服务并“歧视俄语”。

3月17日，一架无人机袭击了德涅斯特河沿岸的一处军事基地，摧毁了一架直升机，并引发火灾。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方面声称，是乌克兰人从敖德萨发动了这次攻击。但乌克兰和摩尔多瓦都否认与军事基地爆炸有任何关系，反而是乌克兰方面指责俄罗斯是此次“在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用神风无人机袭击军事基地进行挑衅”的幕后黑手。

让局势进一步紧张的是，同一天，一名男子向俄罗斯驻基希纳乌大使馆扔了两个燃烧瓶。当时，在摩尔多瓦的俄罗斯公民正在那里参加俄罗斯总统选举投票。摩尔多瓦当局拘留了此人，此人被确认为摩尔多瓦和俄罗斯双重国籍公民。

目前，还没有得到任何证据来证实乌克兰是无人机袭击德涅斯特河沿岸军事基地事件的幕后黑手的说法。如果乌克兰实施了这一行动，或许是基辅向莫斯科发出的警告，警告俄罗斯，在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沿岸问题上，回应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寻求保护而采取的任何大胆行动都会带来危险。要知道，摩尔多瓦政府受到美国和欧盟的支持。然而，必须再次强调，乌克兰对这一事件的责任尚未得到证实。

与此同时，一些专家认为，如果俄罗斯在乌克兰获胜，摩尔多瓦将成为莫斯科攻击的下一个东欧国家。美国负责欧洲和欧亚事务的前副助理国务卿马修·布里扎对“昆西治国方略研究所”表示：“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利用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和那里的分离主义者，就像利用顿巴斯的分离主义者一样，作为让摩尔多瓦保持平衡的工具。俄罗斯还有很多其他方式来破坏或试图破坏摩尔多瓦的稳定。”

布雷扎补充说：“但是俄罗斯现在没有能力入侵摩尔多瓦。是的，他们在那里有一个军事基地。但我认为俄罗斯在乌克兰已经够忙的了，除非它战胜乌克兰，否则俄罗斯不会在摩尔多瓦做类似的事情。但如果它在乌克兰成功了，我担心摩尔多瓦会是下一个。”然而，这位前美国外交官强调，他不认为莫斯科会在乌克兰获胜。

目前来看，入侵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似乎不是克里姆林宫的选择。与乌克兰和格鲁吉亚不同，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并不与俄罗斯接壤，而莫斯科也缺乏人力来控制乌克兰的尼古拉耶夫和敖德萨地区。来自贝尔格莱德的政治分析家尼古拉·米科维奇认为，俄罗斯不会像2014年开始在乌克兰那样在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采取行动。

米科维奇告诉“昆西治国方略研究所”说：“在目前的情况下，当俄罗斯很难占领顿巴斯地区阿夫迪夫卡周围的村庄时，夺取敖德萨的可能性就极低。因此，俄罗斯没有能力将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变成俄罗斯的‘下一个目标’，而摩尔多瓦在西方的坚定支持下，随时都可能破坏这个分离地区的稳定。”

尽管很难预测特朗普的第二届政府将如何应对俄罗斯在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的举动，但在这种情况下，拜登政府可能会理所当然地强烈支持摩尔多瓦。但布里扎说：“如果俄罗斯入侵摩尔多瓦，除了能预测美国会大力支持摩尔多瓦并可能提供军事援助这一显而易见的事情之外,现在根本不可能准确预测拜登政府会做出其他什么反应。”

美国华盛顿政策研究中心“外交政策聚焦”（Foreign Policy in Focus）主任约翰·费弗告诉“昆西治国方略研究所”说：“摩尔多瓦在北约和欧盟的边界上占据着重要的地缘政治位置，北约非常关注防止俄罗斯任何潜在的向西扩张。此外，如果乌克兰突然面临哪怕少量俄罗斯军队从西面发起的攻击，这对乌克兰来说也不是好兆头。”

地理条件限制了俄罗斯在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的行动策略。因此，冻结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沿岸共和国之间的冲突最符合俄罗斯的利益。利用摩尔多瓦境内亲莫斯科的群体，如嘎嘎乌兹少数民族，可能会改变摩尔多瓦政府，这是克里姆林宫可能会尝试打的一张牌。这两种选择都有助于俄罗斯推进其阻止摩尔多瓦融入西方机构（主要是北约）的议程。需要说明的是，2022年6月，摩尔多瓦成为欧盟候选国。

费弗指出：“俄罗斯希望巩固‘俄罗斯世界’的边界，但这不一定是一个牢固的边界，它将需要满足于建立一个包括格鲁吉亚、乌克兰和摩尔多瓦的分离区域作为保护俄罗斯堡垒的护城河。这不是苏联的重建，也不是试图直接对抗北约，但这仍然会让这些支离破碎的国家的人民付出巨大的代价。”

米科维奇评论说：“为了保持摩尔多瓦-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的现状，克里姆林宫几乎肯定将不得不继续在幕后向西方和乌克兰做出让步。例如，莫斯科完全有可能向基辅提供‘安全保证’，保证不会打击乌克兰首都的所谓决策中心，以换取乌克兰在德涅斯特河沿岸问题上的被动态度。”

这位研究俄罗斯外交政策的塞尔维亚专家指出，北约可以随时与基辅协调，使摩尔多瓦能够通过武力将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置于摩尔多瓦政府的控制之下。他告诉“昆西治国方略研究所”说：“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谜，为什么西方的决策者和战略规划者仍然没有采取这样的行动。”

对美国来说，一场重大的胜利将会解冻摩尔多瓦和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的冲突，乌克兰和摩尔多瓦有可能采取联合行动，击败莫斯科支持的分离主义者。然而，即使西方支持乌克兰和摩尔多瓦追求这样的结果，也没有迹象表明摩尔多瓦正在考虑用军事手段解决这场冻结的冲突。

米科维奇说:“在可预见的未来，摩尔多瓦可能会继续对德涅斯特河沿岸地区施加经济压力，旨在削弱这个分裂地区事实上的独立性，并迫使它重新融入摩尔多瓦。然而，从长远来看，不应排除军事冲突的可能性。”

原文题目：If Kyiv fell, would Moldova have been next?
原文出处：https://responsiblestatecraft.org/russia-transnistria-ukraine/
编译：张贵余（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