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6日，俄知名反对派纳瓦利内死于狱中。消息传出后，各方从多角度进行了报道。我们择要翻译了相关报道，以飨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2024年2月16日，俄罗斯联邦监狱管理局报告了主要反对派人物纳瓦利内死亡的消息。这位政客正在俄罗斯亚马尔-涅涅茨自治区第三监狱（IK-3）（这座监狱也被称为“极地狼”）服刑，当时他“放风后感到不适，几乎立即失去意识”。根据联邦监狱管理局的说法。急救人员采取了“所有必要的抢救措施”，但“没有取得积极成果”。

据新闻调查网站verstka报道，早些时候，两名与亚马尔-涅涅茨自治区当局关系密切的消息人士表示，纳瓦利内的死亡完全出乎当局意料。一位接近该地区领导人的消息人士表示：“政府有明确的指示：确保纳瓦利内不在选举前去世，避免平地生波。没有人需要他的死。”

另一位接近该地区领导人的消息人士也表示，他们这一级没有接到"杀死纳瓦利内"的指示，并认为这位政客实际上是自然死亡，“毕竟，亚马尔-涅涅茨自治区不是什么度假胜地。”

据独立媒体“美杜莎”报道，俄总统办公厅内政团队的官员认为纳瓦利内的死对总统的连任竞选是"非常不利的事态发展"。与此同时，当局官员预计这位反对派政治家的去世不会严重影响下个月将被严格控制的总统大选投票结果。

两位接近总统办公厅的消息人士、一位接近“统一俄罗斯”党领导层的消息人士和一位服务于当局的政治战略家均向"美杜莎”透露了上述消息，但他们均未透露姓名。(需要指出的是，这些都是针对任何可能影响普京连任进程的事件的典型言论）。

在被问及对纳瓦利内之死的看法时，上述两位消息人士称这位反对派政治家"在2021年返回俄罗斯时就知道自己的处境"，他是"因与国家作对而受到惩罚"。

同时，两位消息人士都认为纳瓦利内并非"故意"被杀，而是将他的死归咎于恶劣的监狱条件。"你还能指望什么吗？这迟早会发生的，"其中一人说。

俄罗斯监狱当局在2月16日的一份声明中通报了纳瓦利内的死讯。“今日俄罗斯”随后声称纳瓦利内死于"血栓脱落"。然而，一位为纳瓦利内的助手提供咨询的医生在接受"美杜莎”采访时表示，这是一个"不太可能"的死因，在没有独立尸检的情况下无法确认。

另外两名与当局官员关系密切的消息人士说，他们对纳瓦利内的死讯感到"悲痛"。其中一人补充说，他认为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条件下生存。

2月14日，监狱当局第27次将纳瓦利内关进单独禁闭室。纳瓦利内的助手和医疗专业人士一再对他的健康状况和在狱中的生命危险表示担忧。两位接近总统办公厅官员的消息人士告诉"美杜莎”，根据他们掌握的信息，像纳瓦利内这样级别的囚犯的拘留条件是由国家最高领导层直接决定的。

"美杜莎”的消息来源认为，纳瓦利内的死讯将在西方产生"极其负面的影响"。他们还指出，在普京最近通过与前福克斯新闻主持人卡尔森的独家专访"试图打通"西方受众的背景下，这种可能性"尤其大"。

一位消息人士说："总统将再次被冠以各种恶名。"另一位消息人士推测，纳瓦利内的死也会使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假设的和平谈判复杂化，因为西方国家可能会认为在这种情况下与普京讨论停战条件是"不可接受的"。他告诉"美杜莎”："在这之后不可能再进行谈判了。“(普京的发言人最近否认了俄罗斯总统通过中间人向美国提出旨在"冻结"战争的停火协议的报道）。

与此同时，"美杜莎”的消息来源认为，纳瓦利内之死在俄罗斯国内的影响较小。一位消息人士说："这件事会被讨论几天，然后就会自行平息"，他回顾说，2022年俄乌冲突爆发后，纳瓦利内最积极的支持者被迫逃离了俄罗斯。他补充说，当局的宣传"将有助于平息"其他支持者的情绪。一家亲政权媒体的记者告诉"美杜莎”，他的新闻编辑室已经收到总统办公厅关于如何报道纳瓦利内之死的指示。据称，当局已指示国有媒体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提及纳瓦利内2020年中毒一事，并将死者描述为"因刑事指控而入狱的极端分子"。

未来的一种可能永远消失了

一位服务于当局的政治战略家在接受"美杜莎”采访时说，普京政府已经提前为"这种情况"作好了准备，并已确定如何"处理纳瓦利内死亡事件"。他说："监狱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尤其是在大老板显然不会放走纳瓦利内的情况下。”这位政治战略家还推测，俄罗斯宣传人员将通过同时向受众推送多种说法来转述纳瓦利内的死讯。他随后举了以下例子：

——"一个极端反对派人物患了血栓，他的死在西方被炒得沸沸扬扬，目的是对普京造成伤害，把责任推到普京身上。

——纳瓦利内的死"对我们（俄罗斯）不利，对西方有利，所以他们把自己的代理人当作牺牲品除掉了"。

——俄罗斯"安全部队和鹰派决定除掉纳瓦利内，这样就不会与乌克兰进行谈判"。

"美杜莎”的消息来源坚称，他们并不指望纳瓦利内的死会引发大规模抗议或给当局带来其他严重后果（俄罗斯当局实际上已经禁止了任何和所有街头抗议活动）。不过，也有一些消息人士认为形势不容乐观。

一位与当局关系密切的消息人士说："我们未来的一个特殊分支——有人希望，有人担心——已经永远消失了，"他指的是民主转型的可能性。"它已不复存在，以后也不会再有"。

纳瓦利内的最后几周

通过律师传递的信息，纳瓦利内定期在社交媒体上以特有的乐观和轻松的语气发帖。2023年12月26日，纳瓦利内搬到位于西伯利亚亚马尔-涅涅茨地区冰冷的IK-3监狱后，发布了在新监狱的第一条信息：

“我是你的新祖父弗罗斯特。我有一件tulup、一件ushanka，我很快就会有valenki，”他说，指的是传统的毛茸茸的俄罗斯冬季外套、帽子和靴子。我现在住在北极圈上方……但当我望向窗外时，我不会说‘嗬-嗬-嗬’，我会说‘噢-噢-噢’，先是夜晚，然后是傍晚，然后是又是一夜。”纳瓦利内表示，从他之前所在的弗拉基米尔中部地区靠近莫斯科的监狱出发，经过20天的旅程，他感到很疲惫。“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很好。我很高兴我终于到了这里。”

几周后，纳瓦利内分享了有关他在新北极监狱的条件的更多细节。监狱当局告诉他：“囚犯纳瓦利内拒绝以正确的方式介绍自己，因此将被单独监禁七天。”

纳瓦利内在服刑三年期间，在单独监禁中度过了300多天，即所谓的“惩戒牢房”。他曾27次被送入此种牢房，通常是因为轻微违反监狱规定。

每天早上6点30分，纳瓦利内被允许在漆黑的环境中散步，他说：“我向自己保证，无论天气如何，我都会出去。”

“气温从未低于零下32摄氏度。即使在这样的温度下，你也可以步行半个多小时——前提是你有时间重新长出鼻子、耳朵和手指”。“今天我一边走着，一边僵硬地想着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和他在《荒野猎人》中用死马表演的戏法。”他指的是莱昂纳多扮演的角色爬进动物尸体取暖的场景。“我认为这在这里行不通。一匹死马在15分钟内就会冻上。”

纳瓦利内还经常嘲笑监狱的惯例。1月22日，他表示，IK-3监狱的典狱长会在凌晨5点叫醒大家，奏俄罗斯国歌。

“紧接着——这个国家第二重要的歌曲：沙曼的《我是俄罗斯人》。想象一下这个场景。亚马尔-涅涅茨地区。极夜。在一个罪犯流放地，服刑19年的囚犯纳瓦利内正在做“我是俄罗斯人”运动。”

纳瓦利内在情人节发布了最后一条消息，献给他的妻子尤利娅：“宝贝，你和我拥有一切，就像歌曲中那样：城市、机场灯光、蓝色暴风雪和我们之间的数千公里，”他引用了一首苏联时代流行的歌曲。“但我感觉你每一秒都在我身边，我越来越爱你。”

纳瓦利内服刑的监狱

俄罗斯亚马尔-涅涅茨自治州的IK-3监狱。2023年12月29日路透社

第一份关于阿列克谢·纳瓦利内已调往IK-3监狱的报道于12月25日发布；在此之前，他的行踪已有19天不为公众和家人所知。

纳瓦利内去世时所在的“极地狼”监狱臭名昭著。该监狱位于北极圈内的俄罗斯亚马尔-涅涅茨自治区的哈普村。2006年曾有媒体报道称，“极地狼”一直是关押特别危险的惯犯的监狱。纳瓦利内的同事伊万·日丹诺夫称其为俄罗斯“最北、最偏远”的监狱之一，并称那里的条件“严酷”。

专门为罪犯维权的律师也对监狱做出了类似的描述：“这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地方。囚犯的条件非常恶劣，除了一些医疗请求和物质援助请求外，所有通讯都被封锁。"

北极圈囚犯面临的其他困难

一位专注于涉联邦监狱管理局案件的律师表示，“极地狼”监狱位于苔原地带，实际上处于北极气候条件下。“那里的条件极其恶劣，因为其本质上就是一种合法化的酷刑。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去年，亚马尔-涅涅茨自治区检察官发现该监狱存在违反劳动保护、消防安全和卫生规定的情况。这意味着那里的拘留条件非常恶劣，以至于检察机关也认为有必要进行干预，尽管检察机关对监所的监督基本上只是一种形式。

“极地狼”的医疗资源

很难详细描述IK-3囚犯可获得的医疗资源，但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情况相当糟糕。一位律师指出，“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次关于医疗护理不当的投诉是在新冠疫情期间。但我们有理由相信，在了解相对繁荣地区的医疗保健运作方式后，情况并没有那么好。医疗专家不太可能去那里工作。”

非政府组织“铁窗俄罗斯”的一名雇员给出了更为严峻的描述：“通常，每次你向他们提出请求时，他们都会给你一颗治疗腹泻的药。你有头痛？止泻丸。肝痛？止泻丸。”

关于IK-3监狱酷刑的情况

虽然没有关于该监狱内酷刑的官方报告，但有人认为确实存在酷刑。一位关注囚犯权益的律师表示：“我在监狱管理局系统工作了大约10年，没有关于“极地狼”监狱内酷刑的官方报告。但从那里囚犯的叙述来看，酷刑是家常便饭。如果您与监管人员争论并试图维护自己的权利，他只需打开阀门，您的室温就会降至10摄氏度。服刑人员穿着化纤衣服坐在这个寒冷的牢房里。当进行温度检查时，温度可能会升至25摄氏度。一旦外人离开，温度就会恢复到16-18度。

编译：蓝景林（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