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金融时报》刊文讨论了2024年乌军可能采取的战略转变——积极防御。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飨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在乌克兰南部的侦察部队中服役的乌克兰士兵瓦尼亚说："我要告诉你真相……局势令人遗憾。"去年秋天，乌克兰部队为在赫尔松州南部纵深地区建立一个脆弱的桥头堡，对俄占领土进行了数月的突袭。在黑暗的掩护下，部队迅速渡河，对俄罗斯部队造成了破坏，成为乌克兰大张旗鼓开始却以失败告终的夏季反攻中为数不多的亮点。

但是，这支部队对第聂伯河支流（靠近克林斯基村）的控制正在减弱。他们的阵地位于沼泽地带和俄军留下的旧战壕中，地势较浅，容易被水淹没，周围堆满了俄军士兵腐烂的尸体。严寒的气温也使行动缓慢，无法休息。瓦尼亚指出，乌克兰军队在这里伤亡惨重，但他以军事机密为由拒绝透露具体情况。他补充说，俄军的优势是每四五名士兵对一名乌克兰士兵。

问题的部分原因是后勤。由于乌克兰人必须乘坐小船渡河才能不被发现，因此他们无法运输体积和威力更大的武器。瓦尼亚表示："我们所拥有的都是我们自己能够随身携带的。最多只有几种榴弹发射器。能运过来一挺重机枪都非常罕见。"

乌军的最终目标是建立一个阵地，以便从那里向俄罗斯控制区纵深发动新的进攻。瓦尼亚说，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小。当被问及乌克兰能否长期坚守阵地时，瓦尼亚直言不讳："当然不能。事实是，海军陆战队无法保持进攻的速度，肯定早就失去了主动权。"最近几周，俄罗斯军事博客和西方分析人士称，俄军已经夺回了东岸的一些阵地。

瓦尼亚现在希望部队退回第聂伯河西岸的防御阵地，否则就有可能使最精锐的部队遭受重大损失。但是，乌克兰应在多大程度上采取更安全的防御姿态，以迎接艰难的第三年，这已不仅仅是驻扎在第聂伯河畔的部队的问题，而是乌克兰整个军队及其总司令的问题。

乌军的前景似乎越来越暗淡。乌克兰已经放弃了迅速取得胜利的希望，转而准备打一场持久战。一位研究乌克兰政策的西方官员认为，"任何一方在 2024 年取得战场突破的可能性都很小"，更不用说在未来几个月内了。

泽连斯基在2023年12月初宣布 "新阶段"已经到来，这意味着基辅政府也承认了这一现实。在乌军未能按计划收复南部大片地区后，泽连斯基命令军队在其1000公里长的前线关键地段构筑新的防御工事，这标志着从进攻态势转向防御态势。

这位西方官员说，"积极防御 "战略——坚守防线但探寻薄弱点加以利用，再加上远程空袭——将使乌克兰能够在今年"集结力量"，为 2025年做准备，届时反攻的机会会更大。但有几个因素可能会决定乌克兰的命运。其中最主要的是西方军事援助的不确定性，包括乌克兰正在消耗的弹药。西方是否有决心继续支持乌克兰的战斗，如果有，支持的程度如何，这些都是悬而未决的问题。

最令人担忧的是华盛顿，白宫已于12月27日宣布最终削减向乌克兰提供的武器和军事装备。虽然包括英国和德国在内的欧洲国家提供了一些财政支持，但美国是乌克兰最大的军事援助供应国。美国国会中的右翼共和党人阻碍了未来向基辅提供数百亿美元的军事资金。除非国会采取行动，否则不会再有更多的支持。

曾在白宫担任国家安全顾问的著名俄罗斯问题专家菲奥娜·希尔在12月告诉Politico网站，乌克兰迄今为止取得的成功是得益于欧洲盟国和其他伙伴提供了大量军事支持。"因此，在这方面，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即乌克兰是继续赢得胜利，拥有足够的战斗力来抵御俄罗斯，还是因为没有装备、重型武器和弹药而真正开始走向失败。外部支持将起决定性作用。"

即使白宫与国会达成协议，延长对乌克兰的援助，援助本身似乎也不太可能实现能力和技术上的飞跃，让乌克兰在2024年能够决定性地重新获得优势。当被问及美国停止对乌克兰的援助何时会对战场形势产生影响时，另一位负责乌克兰政策的西方官员说："我们相信乌克兰人有他们所需要的东西（来守住阵地）。“

在12月冒着风险对华盛顿的访问中，泽连斯基语气急迫，恳求国会共和党人毫不拖延地批准向乌克兰提供600亿美元的新军事援助。泽连斯基说，为了保护乌克兰的重要基础设施，增加防空力量尤为迫切。近期，基辅频频遭到俄罗斯攻击型无人机、弹道导弹和巡航导弹的攻击，这一需求显而易见。

所有迹象都表明，更大规模的袭击还在后面。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曾在2023年11月警告说，俄罗斯已经为冬季储存了导弹，并计划在未来几周内大规模发射，试图让乌克兰陷入黑暗。

泽连斯基此访与2023年初的访问形成了鲜明对比，当时他对美国议员说："你们可以加速我们的胜利。"他的这番话赢得了数次起立鼓掌。自 2022年春俄军被赶出基辅和切尔尼戈夫以来，乌克兰在哈尔科夫东部和赫尔松南部的反击战中从俄军手中夺回了大片领土，此后乌克兰似乎在战场上占据了上风。大反攻极大地鼓舞了部队士气，疲惫不堪的乌克兰社会也对战争的胜利充满信心。乌克兰记者帕夫洛·卡扎林最近撰文写道："当时，全国人民都觉得，阻碍战争结束的唯一因素就是天气。”

与此同时，俄罗斯正从失败中挣扎。当俄罗斯于2023年1月发动进攻时，乌克兰人抵挡住了俄罗斯军队。俄罗斯最终在巴赫穆特取得了有限的胜利，并在那里采取了焦土战术。不过这只是一场惨胜，数万名久经沙场的乌克兰战士丧生，大量火炮弹药消耗殆尽。

但在随后的几个月里，乌克兰的反攻未能实现其目标，包括夺回被俄罗斯控制的领土和切断通往克里米亚的陆桥。大量乌克兰士兵伤亡，数百辆西方提供的战车和武器被毁。因此，乌克兰人的情绪已经低落，民意调查显示，战争初期表现出的空前团结可能正在破裂。

更关键的是，乌克兰现在正面临动员方面的挑战。乌军上层要求泽连斯基征召多达50多万名新兵，这个数字基于乌克兰惊人的损失，以及许多部队已连续作战近两年而没有休息的事实。但总统表示，他需要听到 "更多的论据"来支持这一举措，同时也担心在自己的民调数字下降时做出一个不受欢迎的决定。卡扎林说，普通乌克兰人越来越担心战事的结果可能不会对他们有利，他本人也有同感："我们进入这个冬天时，心理复原力储备明显减少，集体疲劳明显加剧。"

乌克兰的担忧并非完全多余。现在是俄军在进攻。俄罗斯军队正试图包围阿夫迪夫卡这座战略工业重镇，以夺取整个顿涅茨克地区,乌克兰军队在那里勉力支撑。2023年12月，俄军还占领了东北40公里处被摧毁的马林卡镇的残余部分。不过，乌克兰军事情报部门负责布达诺夫认为，俄军的进攻迄今为止尚未取得任何突破。他们最近一次可悲的尝试已经持续了两个月而没有结果。

但是，正是俄罗斯在战场上取得的进展迫使乌克兰采取了更多的防御姿态，而这一战略得到了基辅最强大盟友的支持。爱沙尼亚国防部12月发表报告称，乌克兰应转为 "战略防御"，以便该国及其盟友有时间建立工业基础、培训后备力量、增加人力并提高火炮生产能力，从而在 2025年恢复进攻。据报道，这与华盛顿向乌克兰推销的战略不谋而合。美国人还在推动一种更保守的方法。在未来几个月内，乌克兰将重点守住现有领土，巩固阵地，加强补给和部队，而不是发动地面进攻。同时，根据美国的观点，乌克兰军队可以继续寻找俄罗斯防御的薄弱环节，伺机加以利用。同样，乌克兰也可以继续使用导弹和无人机进行远程空袭，甚至有可能加强这种空袭，例如，事实证明这种空袭成功地打击了俄罗斯在克里米亚的黑海舰队和机场。

乌克兰地面部队指挥员奥列克桑德尔·瑟尔斯基本周表示，这一战略并不等于急剧转变。"我们的目标保持不变：坚守阵地....... ......通过造成最大程度的损失来消耗敌人"。他告诉路透社记者。基辅还有一些人担心，仅仅依靠防御战略将对战局不利。

乌克兰前国防部长安德烈·扎戈罗德纽克警告说，只注重遏制而不进攻将是"历史性的错误"。他认为，放弃进攻后俄方"就会向全世界宣扬，乌克兰是赢不了的。这基本上是把主动权交给了对方"。

布达诺夫同意，乌克兰必须继续向俄罗斯军队施压，特别是通过空袭、海上无人机袭击和秘密行动在克里米亚施压。他说："（去年）我们的部队多次进入克里米亚"，他发誓要向克里米亚派遣更多突击队，以破坏俄罗斯的后勤。

乌克兰部队有理由保持乐观。据美国情报部门估计，自10月份俄军在阿夫迪夫卡周围发动进攻以来，俄军已伤亡13000多人，损失220多辆战车，相当于六个营的兵力。布达诺夫说，最近几周这些数字大幅增加，但无法提供确切数字。不过，第一位参与乌克兰政策的西方官员表示，2023年11月，俄罗斯平均每天死伤1000人。这位官员补充说，乌克兰在这个工业重镇周围处于"强力防御"状态，该镇有一个大型焦化厂，曾经为该地区的冶金工厂提供动力。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乌克兰安全官员表示，乌克兰更加重视加强防御的另一个原因是，俄方可能早就计划发动大规模进攻。俄罗斯总是试图在冬季发动进攻。而新一轮进攻的目标可能是夺取顿涅茨克、卢甘斯克、赫尔松和扎波罗热四个地区的剩余部分。

此外，官员们还说，再次攻打哈尔科夫甚至基辅也不是不可能。英国《金融时报》12 月查阅的一份最新解密的美国情报评估报告也指出，俄罗斯在乌克兰问题上的最终目标仍然是彻底降服乌克兰国家与人民。文件称，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俄罗斯继续在乌克兰东部开展多线进攻行动，特别是在阿夫迪耶夫卡周围，但也向莱曼和东北部的库比安斯克进攻。

近几个月来，俄罗斯得到了来自朝鲜的炮弹和火箭弹的支持，并在友好国家支持下增加了武器弹药的生产。官员们说，这些努力使他们目前的状况远胜于处于比元气大伤的巴赫穆特战役之后。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俄军的进攻一定能成功。布达诺夫不相信俄军的产能和动员能力能够弥补当下的巨大损失。此外，事实证明乌克兰人善于保卫自己的领土。

乌克兰国家战略研究所研究员米科拉·别列斯科夫说："很明显，双方都发现参与、训练和维持（他们的）武装部队具有挑战性……双方都无法创造和利用数量上的优势。"

但首先，双方都必须面对严寒的冬天。乌克兰前国防部长扎戈罗德纽克说，零度以下的气温无疑会对俄罗斯的军事后勤和行动产生影响，但这并不会完全阻止他们的行动。做好坚决捍卫领土的准备可能是更明智之举。据美国情报机构称，目前战场上的僵局可能对莫斯科有利。情报补充说，俄罗斯总统相信僵局将耗尽西方对乌克兰的支持，并最终让俄方占据优势。一位负责乌克兰政策的西方官员说："也许可以说，乌克兰体系完全依赖于西方的持续军事援助。 "

原文题目：‘Active defence’: how Ukraine plans to survive 2024
原文出处：https://www.ft.com/content/d2f3b209-22a1-4fb1-bdfe-0ccf7fb0e5fa
编译：竺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