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战争中的拜登--圆滑的政客还是积极的斗士?

来源:海国图智研究院时间:2023-12-08

随着美国新一届大选前戏的开始,堕胎、LGBTQ群体权益、种族问题等美国社会文化的焦点议题再次成为两党内外角逐的主要战场。在愈演愈烈的美国国内文化分歧中,现任总统拜登毫无疑问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资深记者罗纳德·布朗斯坦(Ronald Brownstein)认为,拜登值此之际正在淡化大部分文化相关议题,因为“应对共和党文化战争冲击的最佳方式是尽可能少参与其中”。”政治评论家吉恩·希利(Gene Healy)则表示,拜登曾多次动用总统职权以试图强行解决在美国社会中产生严重分歧的议题。由此可见,在讨论80岁高龄的拜登究竟是圆滑政客还是积极斗士的代表时,各方意见并不一致。

2023年3月1日,拜登在巴尔的摩发表演说

一、拜登的民权成就:既显著又平淡

纵观拜登政府执政时期,不难发现其对内政策上主要针对经济发展,而在社会文化问题上普遍有所保留,其本人的态度甚至不如他的副总统哈里斯直白和坦率。

虽然如此,拜登对于LGBTQ群体和种族平等方面的问题,给予了个人层面上极高的重视。拜登的内阁是有史以来最为多元化的内阁,女性、黑人和性少数者的身影都有所存在;2022年来,拜登总统曾提名肯塔吉·布朗·杰克逊(Kentaji Brown Jackson)成为美国最高法院第一位黑人女性;多次呼吁国会通过《平等法案》;签署《尊重婚姻法》,保障了联邦法典中同性伴侣的联邦权利、福利和婚姻义务,成为十多年来 LGBTQ平等斗争中最大的立法胜利;6月8日,总统还宣布采取一系列行动保护 LGBTQ社区。可以说,拜登政府在性少数、种族方面的作为广泛而成功,有效地推动了美国社会自由主义的发展和传播。

但是,也有很多声音指责拜登做的不够完善。尽管民主党将争取堕胎权作为其政治信息的核心,但拜登在6月末的一次活动中,仍宣称自己“并不热衷于堕胎”。拜登甚至不愿意在公开场合说出“堕胎”这个词汇。作为一名天主教徒,他长期以来一直对轻率地卷入堕胎权的斗争持谨慎态度。问题在于,民主党在中期选举中守住参议院的成果和在部分州行政机关中的优势都是来自于对于妇女堕胎权的支持。拜登总统的“回避”显然让支持保留堕胎权的群体有所不满。

除此之外,拜登的“忘性”也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他在不同社会群体眼中的印象。在六月旧金山附近的一次筹款活动上,拜登总统就没有记起 LGBTQ 字母,导致现场一片嘘声和笑声。作为一名80岁的白人男性,拜登也确实难以有足够的心力去了解和跟进左派的最新言论,这也给拜登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由此看来,拜登的种种政策和言论让他在文化战争中显得摇摆不定,在某些问题上积极有为而强硬,而在另一些问题上则寡言少语、默默无闻。“很难把一个80岁的白人描绘成一个觉醒的战士,”长期为共和党候选人做民意调查的惠特·艾尔斯 (Whit Ayres) 说。垂垂老矣的拜登究竟在文化战争中打的什么算盘,让各方都难以揣测。

二、是真“老了”,还是真“选举导向”?

随着拜登“说错话”“记错词”的次数越来越多,媒体和大众更多也是把其当作政治小插曲来看待,将其报道出来博人眼球。这实际上很大程度削弱了拜登在社会文化问题上观点的尖锐性,使其显得更加平和。因此,尽管拜登的年龄已成为他主要的政治弱点之一,但他的盟友和对手都表示,这也有助于他免受共和党的文化攻击。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前财务总监、同性恋人士亨利·R·穆尼奥斯三世 (Henry R. Muñoz III) 认为,“每个人都想谈论乔·拜登的年龄,但事实是,正是他的年龄和经验让他成为了自己,让他能够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以其他人无法做到的方式帮助人们。” 特拉华州参议员莎拉·麦克布莱德(Sarah McBride)最近开始竞选成为第一位国会跨性别议员,她也指出,拜登的年龄有助于在社会问题上阐述民主党的观点,同时又不会疏远持怀疑态度的选民。“他的背景使他能够说出一些我认为如果由一位年轻的政治家说出的话会被认为更加激进的言论。”从某种程度上说,拜登80岁的高龄反倒成为他在文化战争中的挡箭牌,为他提供了灵活反应和延迟回答的空间。

但是,在政界摸爬滚打多年的拜登,对于文化战争的了解程度实际上不亚于任何人。随着年龄增长而带来的丰富经验,也是他人无可比拟的。

通过早期的行动,领先的共和党候选人,特别是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和佛罗里达州州长罗恩·德桑蒂斯(Ron DeSantis),正试图引发一系列文化战争,对抗德桑蒂斯口中所说的“觉醒的心灵病毒”,从而争取到更多的选民支持。然而对于拜登来说,他的政治理论基于这样的理念:民主党可以通过赢回白人工人阶级选民来最好地从过去十年的损失中重建。与此同时,只要能巩固民主党现有的选民群体,2024年的大选胜利则唾手可得。在今年3月的时候,拜登在一些热点问题上同党内的进步派决裂,为试图消除共和党人希望用来对付他的政治棘手问题奠定了基础。总统签署了立法,推翻了华盛顿特区新的犯罪法--该法减轻了强制性刑罚和处罚,此举引起了进步人士的强烈反对。拜登政府正在考虑恢复对非法进入美国的移民实行家庭拘留,这引起了移民倡导者的严厉批评,反对者认为这些政策反映了特朗普时代的规则。

可以看出,拜登总统实际上已经在采取相关的行动攫取共和党的选民,减少党派间的选民政策差异,以争取更多的支持;通过对LGBTQ群体权利和族裔少数群体的立法保护,以及周边认识对于堕胎问题的持续努力,总统也在努力巩固民主党的本来群体。德克萨斯州共和党参议员约翰·科宁 (John Cornyn) 谈到决定2024年参选的拜登时表示:“这看起来像是一个正在竞选连任的人。”参议员林赛·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表示,拜登“只是遵循常识”,并补充道:“我认为这表明,第一,他可能正在竞选;第二,他正在试图找到一种方法来更多地争取中间选民。”

拜登看起来垂垂老矣,但这不代表他已经老到不知道怎么为下一次竞选造势。在共和党领先者在文化上向民主党发起战争以来,拜登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加以回击。对于拜登来说,尽管同时团结民主党基础选民和争取摇摆选民仍是一种走钢丝的行为,但在特朗普和德桑蒂斯的攻势下,这样的尝试是必不可少的。如果一切都在按着他的思路发展,拜登接下来在文化战争中的“防守反击”也会更加具有攻击性和出乎意料性。

三、隐患:文化战争与总统个人

尽管总统先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老政客,但是自从中期选举之后,他就面临这样的场景:几乎所有围绕社会、文化和种族平等问题的立法举措,从移民到枪支管制和LGBTQ权利,都可能在众议院夭折。这种日益尖锐的分歧反映了一个不可避免的立法现实,即拜登可以通过特别和解程序通过他的大部分经济蓝图,而该程序只需要众议院多数票,而他的大部分文化和种族优先事项,在共和党的大规模攻击下是较难通过的。

近几届美国总统为贯彻自己的执政理念,倚重行政命令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根据数据显示,自小布什以来每任总统全部任期内发布的行政令一直维持在200条以上:其中,特朗普尽管只担任了四年总统,其发布的行政令依然超过了200条;拜登目前只担任了两年总统,但其发布命令总数也已经逼近前三位总统的半数,其年均发布数更是达到48条,远超小布什和奥巴马。

自小布什总统以来,有关总统行政令的数据统计

在文化战争中,拜登曾多次动用行政令手段试图强行解决问题:拜登的卫生与公众服务部提出的一项规则要求医生和医院提供“性别确认护理”;发布《关于促进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变性人、酷儿和双性人平等的行政命令》;规定几乎所有美国大学的哪个孩子可以使用哪个卫生间以及谁可以在女子球队中比赛……。这表明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即两党在各领域问题上激烈的角逐和相互倾轧性的政策取向正在让总统的权力和管辖范围不断膨胀。最初,美国的宪法设计需要广泛的共识来实现更广泛的政策改革,但现在“总统可以单方面采取此类改变……。在国内,国会将政策决定授权给行政部门,使总统政府能够制定我们经济和社会生活中最重要的法规。其结果是相对极端的监管,且可能会在不同政党的政府之间发生根本性的变化。”

美国政体的创建者之一,亚历山大·汉密尔顿(Alexander Hamilton)认为,“行政部门的活力”将带来“法律的稳定执行”。在总统的文化战争中,这种能量可能意味着以四或八年为一个周期,行政分支将在接近“强制”和接近“禁止”之间摇摆不定,具体是两者中的哪一个,则取决于哪个政党成功入主白宫。

更糟糕的是,总统职位对于文化战争的重要性的不断提升,实际也提高了两党在总统选举中所下的赌注,使双方都担心对方将在许多政策领域享有基本上不受限制的实质性权力。这种恐惧助长了一种危险的情绪,即每次选举都是“孤注一掷”:冲向总统职位,成王败寇。联邦权力的不断增长及权力向行政部门的集中,反倒可能导致美国政府无法抚平社会文化中的重涂,反而成为社会冲突的催化剂。

或许,拥有一位真正置身于文化战争之外的总统,是一个值得美国人民追求的目标。但这毕竟不现实。随着美国政治极化的加剧,总统将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个“点燃社会冲突的重要因素”,或许,只有进行结构性改革来限制他们的干预权力才是合理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