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始于特朗普政府时期的美国对华贸易战已进入第五年，其间美方也蒙受了相当大的经济损失。拜登政府曾多次表示要重新评估美国对华的经济政策，但其实际上一直在维持对华贸易制裁举措。拜登政府坚持这一做法的背景和动因是什么？美国在国内经济压力之下为何依然决定为对华贸易设置障碍？

一、坚持对华贸易战给美国带来的经济损失
 

美国对华贸易战主要包括两大措施，一为关税战，即通过对中国进口产品加征关税推动制造业回流美国，以改变中美贸易地位的“不平等”；二为科技战，即对美国某些高科技产品与技术的对华出口实施管制，切断中国采购的渠道。

贸易战使中美两国都承受了相当的经济损失，至今已从三个方面给美国经济带来了负面影响。第一，中国进口产品的减少在消费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供给不足，抬高了物价。第二，中国对美国的报复性关税缩小了部分美国产品的出口市场，加剧了相关从业者的收入困境。第三，来自中国的中间产品价格因加征进口关税而上涨，导致美国制成品的生产成本也随之升高。加上许多美国企业在退出中国市场之后并未将其生产线迁回国内，而是转向其他国家，使得美国本土制造业未能按计划通过关税战实现复兴。科技战方面，出口管制导致相关美国企业无法向中国销售有关产品，显著影响其经济收益。即便如此，拜登政府在多种因素的推动下依然坚持执行对华贸易限制政策。

二、拜登政府对华经贸政策的决策背景

拜登政府基本延续了特朗普政府对华关税战的政策，并在原有基础上强化了芯片战与确保供应链安全等具有高度战略价值的举措，重点升级了科技战。其现实背景主要有三：第一，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之后，美西方联手对俄罗斯施加经济制裁，这场地缘冲突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中美经贸关系的修复。第二，2022年8月，时任美国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窜访中国台湾的行为令中美关系雪上加霜。在台海问题的影响下，任何缓和对华经贸施压行为的举措均可能被解读为对中国的妥协和退让，这迫使拜登政府在相关问题上愈发谨慎，也使双方再次错过了改善经贸关系的机会。第三，拜登政府强调修复与盟友的关系，并取得了显著成效，这使其在制定对华经贸政策时获得了更广阔的战略空间和更广泛的伙伴支持，同时也降低了其改善对华经贸关系的动力。在此背景下，拜登结合本届政府的多边外交策略，通过建设“印太经济框架”、投资本国基建项目、强化对华芯片制裁等措施，搭建了对华贸易战的新政策框架。

三、拜登政府坚持对华关税战的复杂动因

第一，美国国内反关税战声音式微。从美国民众角度看，虽然对华加征关税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经济利益，但受对自身经济情况认识不清、不信任政府执政能力，以及对所属党派保持忠诚等因素的影响，关税战给美国选民带来的经济损失被党派政治所吸收，中国的反制关税甚至会在部分地区达成反效果，强化了在当地反对者中的“聚旗效应”。

对于在贸易战中受损的企业来说，游说美国政府取消对华加征关税的集体行动同样困难。一些有影响力的美国大企业通过将生产线从中国转移到其他市场来规避经济损失，使最有能力影响政府决策的大企业丧失了游说动力，其他中小企业则难以组织起有效力量促使美国政府调整对华关税政策。与此同时，美国对华关税政策中的免除（exclusion）机制会进一步削弱部分企业游说政府的意愿。对美国的大企业而言，得到关税免除意味着获得利己且排他的政策优惠，而无需将辛苦游说得到的贸易优惠政策与他人共享。所以，理性的企业会将更多精力投注在为自己的产品争取关税免除方面，导致结束对华贸易战的呼声未能显著影响拜登政府的相关决策。

第二，部分利益集团有意推动。美国国内支持对华开展贸易战的利益集团主要有两类：一类是可以从贸易保护主义政策中获利的劳工群体与进口竞争性产业；另一类是可以通过帮助企业逃避关税而盈利的游说集团。这两类团体通过已有的贸易战政策壮大了自身的经济实力和政策影响力，进一步推动其从正面支持拜登政府维持对华贸易战。

第三，美国借第一阶段经贸协议履约问题施压中国。2020年1月，中美双方达成的第一阶段经贸协议规定，在2021年底前，中国需在2017年基础上增购价值2000亿美元的美国农产品、制成品和服务等。然而由于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2020年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由预期的5.8％下降到2.3％；加上疫情对国际贸易的正常运输秩序造成干扰，截至2021年底，中国对美产品进口的增加量仅达到了协议目标的60％。于是，以美国贸易代表戴琪为首的强硬派主张继续利用关税武器向中国施压，迫使中国在贸易谈判中做出更多让步。

四、拜登政府坚持对华科技战的基本动因

第一，科技遏华已成美国基本国策。为了应对中国发展高科技产业对美国在技术和军事优势地位的挑战，拜登政府进一步升级了对中国科技产业的“管控”。其重点针对的产业集中在计算机科学与电子设备制造领域，在特朗普政府政策的基础上把更多该领域的中国企业纳入到贸易管控的范围内，相关管制分别围绕中国超级计算机的研发与生产和芯片技术的研发及相关产品的生产制造展开，其所增补的“实体清单”中超过一半都属于这两个产业的范畴。值得注意的是，拜登政府在2022年10月实施的对华芯片制裁，已经表现出从以各类清单为基础的对华精准制裁转向以特定技术为中心、无差别、大范围地对中国高科技产业进行全面遏制的趋势。

第二，美国科技产业的损失基本可控。美国实施科技战的基本策略是凭借其在相关产业链中的垄断地位，限制相关技术和产品流向中国。由于美国掌握着无法替代的核心技术，其全球营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因对华科技战损失的部分市场份额，加上政府提供了财政补贴，对华出口管制措施短期内给相关企业带来的经济损失尚在可承受范围内。
五、美国对华贸易战的未来走势
从目前来看，中美关系走低的整体趋势或将持续下去。第一，关税战并未也很难实现中美贸易的完全“脱钩”，但两国都在抓紧各自建立替代市场，中美间经济相互依存度的下降已成为难以否认的事实。第二，美国将继续施行以“印太战略”为核心、联合盟友在科技领域围堵中国和进行“供应链脱钩”的计划。第三，拜登政府已经着手准备制定限制对华投资的新政策，从而在贸易管制之余加强对投资的管控，对华开展投资战。

总的来说，无论是从中美关系的整体走向，还是美国国内政治的发展趋势来看，目前都没有迹象表明美国将在短期内调整对华政策。中国需要充分做好长期应对来自美西方国家以及部分周边国家的经济压力的准备，探索高效、可持续的自主研发机制，并在国际层面积极尝试拓展多元化的替代性市场；同时在可能的范围内尽量维持中美经济的相互依存，为未来解决贸易摩擦创造更多契机。

撰       稿：孔繁颖
排版编辑：李玙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