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南美洲进步论坛在成立之初曾被寄予“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和政治协调”的厚望。然而，几年过去，该论坛似乎陷入了和许多其他加强拉丁美洲一体化的尝试一样无关紧要的境地。本文将探讨南美洲进步论坛如何在拉丁地区左右翼政治形态长期撕裂中自洽以及它实现区域团结的可能性。
一、什么是“南美洲进步论坛”（Prosur）？
随着南美国家联盟（UNASUR）的衰落，南美洲部分国家领导人于2019年3月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创建了一个新的多边集团——南美洲进步论坛（Prosur），以促进南美洲的区域合作和发展。
根据《圣地亚哥宣言》（Plan Santiago），南美洲进步论坛是一个“协调、合作和区域一体化的空间”，优先考虑在基础设施、能源、卫生、国防、安全和打击犯罪等领域的一体化。时任哥伦比亚保守派总统伊万·杜克·马尔克斯（Iván Duque Márquez，以下简称杜克）和时任智利右翼总统塞巴斯蒂安·皮涅拉（Sebastián Piñera，以下简称皮涅拉）领导了谈判并提出了倡议，邀请除委内瑞拉外的所有南美国家加入该集团（委内瑞拉被认为不符合宣言中“充分行使民主”的要求）。
《圣地亚哥宣言》签署现场；图源：The Brazilian Report
杜克和皮涅拉表示该论坛将取代南美国家联盟（UNASUR）。南美国家联盟创建于拉美左翼政府的黄金时代，旨在促进该地区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协调,以抵消美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其前身是根据《库斯科宣言》（Cusco Declaration）于2004年成立的南美国家共同体（CSN）。在时任委内瑞拉总统乌戈·拉斐尔·查韦斯·弗里亚斯（Hugo Rafael Chávez Frías）的提议下，南美国家共同体于2007年改名为南美国家联盟。
南美国家联盟大楼图源：Latin America Reports
然而，随着委内瑞拉危机的升级，越来越多的人批评查韦斯的继任者尼古拉斯·马杜罗·莫罗斯（Nicolás Maduro Moros）总统正在破坏民主，再加上该地区近年来普遍右倾，导致阿根廷、巴西、智利、巴拉圭和秘鲁等成员国陆续暂停参与活动，最终退出该联盟。直到2019年3月，南美洲进步论坛正式成立。作为南美政治中一支重要的新力量，在实用意义上取代了南美国家联盟。
二、是否有望实现其目标——推动“南美进步与一体化”？
尽管南美洲进步论坛“促进经济一体化和政治协调”的倡议听起来极具吸引力，但一个新的区域机构是否真的可以推动拉美一体化却留下了无尽的疑问。在成立之初，该论坛就被认为很有可能会和南美国家联盟等许多其他加强拉丁美洲一体化的尝试一样陷入无关紧要的境地。
首先，该论坛的使命和目标在某种程度上过于模糊，即便在拉丁美洲区域主义的低标准下也是如此。南方共同市场（MERCOSUR）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作为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协调机制，虽然南方共同市场在过去32年里做出了各种努力，但远远未成为一个共同市场，甚至都未形成一个可与大型经济体缔结自由贸易协定的成熟的关税同盟。根据南方共同市场四个初始成员国签署的《亚松森条约》（Treaty of Asuncion），该集团内应保证货物的自由流动。然而，巴西和阿根廷不断采取官僚措施来保护他们的产业，大大加剧了四名成员及其机构之间的不信任。南方共同市场尚且如此，南美洲进步论坛试图将成员国的市场联系在一起以促进经济一体化的机制之难度可想而知。此外，鉴于南美国家在委内瑞拉问题上持续而深刻的分歧，该论坛解决委内瑞拉的政治危机的另一个目标也迟迟未能且不太可能实现。
《亚松森条约》签署现场图源：MercoPress
其次，由于拉美地区左右翼政治形态长期的撕扯和分裂，该论坛可能难以在初创者（皮涅拉和杜克）离任后长久存在。2022年4月3日，智利总统加夫列尔·博里奇（Gabriel Boric Font）就已宣布该国停止参与该论坛活动。同时，鉴于初创者皮涅拉和杜克的政治立场，该组织被视为亲市场的右翼机构。因此，乌拉圭和玻利维亚的左翼政府可能也不会加入。而一旦左翼政府领导人掌权该论坛，其它成员国也将会质疑他们的参与。今年，左翼政治家路易斯·伊纳西奥·卢拉·达席尔瓦（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重回巴西政坛当选为总统，这给该论坛后续的合作带来了更多的冲突和不确定性。此外，由于委内瑞拉被排除在外，该论坛的合法性已经低于其前身——南美12国元首在巴西利亚签署《南美国家联盟组织条约》后宣告成立的南美联盟。
卢拉重回巴西政坛；图源：路透社
总的来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许多促进南美洲一体化的举措都没有成功，原因是多重的：缺乏大国领导力；各国之间复杂的政治分歧；经济缺乏互补性等。这些情况并没有因为南美洲进步论坛的成立有所改善。某种程度上，这暗示了拉美政治生态的撕裂，同时也意味着未来合作之路的艰难。
三、南美洲进步论坛是区域不团结的答案吗？
尽管皮涅拉再三强调，南美洲进步论坛将“在没有意识形态和官僚主义的情况下运作，并且完全致力于自由、民主和人权”。但该论坛内部对委内瑞拉的姿态不免让人怀疑其是否有右倾的意识形态。乌拉圭前总统塔瓦雷·拉蒙·巴斯克斯·罗萨斯（Tabaré Ramón Vázquez Rosas）曾批评指出，南美洲进步论坛正在犯和南美国家联盟相同的错误，即拥有政治意识形态。
就南美国家联盟来说，联盟最后一任秘书长、哥伦比亚前总统埃内斯托·桑佩尔·皮萨诺（Ernesto Samper Pizano）在表示南美国家联盟的大多数政府都有左翼的“政治背景”后，即遭委内瑞拉反对派及其许多支持者指责，称其与委内瑞拉政府沆瀣一气。当桑佩尔任期结束后，联盟提议中间派政治家何塞·奥克塔维奥·博尔东（José Octavio Bordón）接替他的职位，遭到了委内瑞拉拒绝。南美国家联盟的命运象征着委内瑞拉政权和南美洲的其它国家之间深刻分裂，也预示着南美洲进步论坛前路的曲折。
南美洲国家政治意识形态分裂；图源：经济学人
南美洲进步论坛是南美洲政治气候变化的标志。在经历了一段左翼和各派的霸权时期后，该地区重新在选举中向右转。加夫列尔·博里奇（Gabriel Boric）在智利取得胜利后退出该论坛，即体现了左翼政府并不愿意留在这个由右翼领导人创造的一体化空间的现实窘境。
对于南美洲来说，该论坛远非区域不团结的答案，而更像是对这个问题的重述：在拉丁美洲，区域机构已成为意识形态和短暂的政治联盟的人质。它们很少努力推进符合其所有成员持久利益的合作。正如牛津大学拉美专家劳伦斯·怀特黑德（Laurence Whitehead）所说，“拉丁美洲精英对最新意识形态时尚的嗜好将该地区变成了一个‘现代性的博物馆’。这种偏好是一个经济落后的地区负担不起的奢侈品。”南美洲进步论坛的未来，值得我们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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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佚名. (2022, October 17). 为什么南方共同市场在27年后仍然无法走向贸易集团？. 每日经济.
https://cn.dailyeconomic.com/2022/10/17/34546.html
人物简介：韦奕璇，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助理；宁波诺丁汉大学国际学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