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近期，“阿达尼危机”在印度国内引发不小的舆论危机。莫迪政府绑定以阿达尼集团为代表的古吉拉特邦财团，让这些财团充当“莫迪国企”的作用，一方面排挤以中国企业为代表的的国外企业，推动私营财团发展制造业，占据国内市场，一方面对私人财团放松金融管制，以投资基础设施，并发展本土供应链。文章据此认为，一方面，政府对特殊私人财团的过度偏袒，使其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另一方面，特殊私人财团引爆的危机，也会对莫迪政府产生严重负面影响，甚至会有一定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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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周之内，一家巨头企业规模就大幅缩水。在2023年1月24日前，高塔姆·阿达尼(Gautam Adani)还是世界第三大富豪，自封为印度的洛克菲勒(Rockefeller)。而后美新兴做空机构兴登堡研究公司（Hindenburg Research）发布对阿达尼集团的做空报告，质疑阿达尼集团的财务状况。投资者惊慌失措，阿达尼集团市值随即蒸发1000亿美元，这位大亨的个人财富骤降数百亿美元。如今，阿达尼集团正极力证明其有能力偿还债务。

市场的低迷让人质疑阿达尼法老式的野心。就阿达尼的亲密伙伴印度总理莫迪而言，这也是一种政治尴尬，使得印度资本主义面临多年来最严峻的考验。

阿达尼庞大的帝国触及数亿印度人的日常生活：阿达尼集团经营着部分印度最大港口，储存印度三分之一的粮食，经营印度五分之一的输电线路，生产印度五分之一的水泥。按资产计算，阿达尼集团是印度十大非金融公司之一，按照原本估计，其资产还会迅速增长。

然而，阿达尼集团的增长前景如今已摇摇欲坠。1月24日，兴登堡研究公司发布一份报告称，阿达尼集团旗下核心能源公司阿达尼电力的大股东之一是一家名为Opal Investment的离岸公司，Opal是由Trustlink International在毛里求斯注册成立的，而Trustlink是一家与阿达尼家族有关联的金融服务公司。虽然阿达尼否认此说法，但投资者很难信服。阿达尼集团股价暴跌，其融资计划受阻。阿达尼集团发行的债券收益率有所上升，其可再生能源部门的交易额达到了惊人的19%。

就莫迪而言，龙头企业是其推动印度基础设施资本投资计划的重要支柱。但阿达尼不同寻常，他与莫迪的关系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的古吉拉特邦，莫迪在2001年至2014年担任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长，古吉拉特邦也是阿达尼的起步之地。当莫迪成为总理时，他乘坐阿达尼的飞机飞往德里。从那时到兴登堡报告发布，阿达尼的个人财富从约70亿美元一路飙升至1200亿美元。

印度政府如今或许会或明或暗地向阿达尼提供支持，但那将是一个错误。印度具备实现持续高速增长的许多条件，然而如果要发挥其潜力，密切、公正地审查龙头企业至关重要的。

任何在印度居住过的人都知道印度迫切需要道路、桥梁和电力建设。在2007至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前的几年里，信贷繁荣推动了全球对基础设施的大量投资，但超支的成本和政府的繁文缛节导致投资滞后、融资成本飙升，完成的项目太少，银行背负着不良贷款并且增长停滞。

因此，强有力的产业政策对莫迪具有吸引力，莫迪想让印度成为全球制造业强国，但前提是必须具备良好的道路和可靠的电力。因此，巨头企业被说服投资基础设施并帮助发展本土供应链，阿达尼集团（Adani）、信实工业集团（Reliance Industries）、塔塔集团（Tata）和印度JSW钢铁公司等印度龙头公司计划在未来五至八年内向基础设施和新兴产业投资超2500亿美元，政府补贴同时也发放给在印扩大生产的外资企业，包括三星（Samsung）和富士康（Foxconn）。

然而，挑选赢家的策略总是充满风险，阿达尼的困境则是一记最好的警告。一方面，政府对企业加快许可的政策可能无法做到不偏不倚；另一方面，政府选择的赢家可能不会履行其承诺。阿达尼集团表示其具备足够的资金以完成所有在建项目，但阿达尼集团以债务为动力的疯狂扩张模式现已摇摇欲坠。

大亨越大，赌注就越大。仅阿达尼一家就负责印度500家最大的非金融公司资本投资的7%，并且阿达尼是印度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港口主要运营商。阿达尼集团承诺投资超500亿美元用于建设孟买新机场和古吉拉特邦钢铁厂等项目。如果这些投资陷入困境，项目将再次半途而废。

迄今为止，莫迪一直对阿达尼的苦难保持沉默。莫迪在民众中拥有较高的满意度，尽管反对党国大党组织了一些抗议活动，但这场闹剧的直接政治影响有限。政府官员试图通过展现印度宏观经济基本面依然良好以安抚投资者，但他们必须更进一步，证明印度仍然是一个可靠的经商之地。如果追求经济快速增长，印度将需要大量外资投资，部分原因在于其存在经常项目赤字，而外国跨国公司在面对治理不达标的国家时则会变得更加谨慎。

印度政府可以从收敛偏袒和加强审查巨头企业开始。如果纽约的一家小型卖空公司尚能提出尖锐的问题，为什么印监管机构不能？兴登堡声称，印度的市场监管机构印度证券交易委员会于2021年就已开始调查阿达尼，但此后一直保持沉默。监管机构应公开对阿达尼集团进行的任何持续性调查状态，并应要求总部位于毛里求斯的投资公司保持透明度，这些公司通常是印度股市丑闻的核心。阿达尼则发表了一份413页的报告反驳兴登堡的说法。

政治许可带来政治沉默。在莫迪时代，印度的制衡机制已不再如从前那般强大。莫迪政府不断削弱法院和警察的独立性。媒体大多不敢像以前那样调查权势人物。如果不是一家美国公司首先提出尖锐的问题，几乎没有印度报纸会报道有关阿达尼的故事。阿达尼本人最近收购了印度新德里电视台（NDTV），这是一个曾经批评政府但现在默不作声的新闻频道。

从长远来看，无形的制度问题同有形的基础设施同样重要。印度固然受益于清洁能源和平坦道路，但同样也需要廉洁的治理和公平的竞争环境。

本文编译自“经济学人”网站2023年2月9日文章，原标题为The humbling of Gautam Adani is a test for Indian capitalism，原文链接为https://www.economist.com/leaders/2023/02/09/the-humbling-of-gautam-adani-is-a-test-for-indian-capital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