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22日，《纽约时报》声称在去年袭击美国国会大厦后的几天内，众议院共和党领袖凯文·麦卡锡（Kevin McCarthy）告诉共和党立法者，前总统特朗普承认他对那天发生的事情负有“一些责任”。同日，调查这次袭击的众议院委员会公布了一项法庭文件，披露了白宫办公厅主任梅多斯（Mark Meadows）助手哈钦森（Hutchinson）的证词，证词表明，梅多斯在被告知1月6日的事件可能会演变成暴力事件的情况下，依旧选择推动导致国会大厦游行的集会，这一行为与前总统特朗普的指示密切相关。在当前种种与特朗普相关的新动向下，本文希望通过对调查进行简单回顾并分析这一事件的影响。同时结合共和党党内的相关表态，分析在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下，特朗普作为“操盘手”将如何影响美国国内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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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风波未平：国会大厦袭击事件一年后
麦卡锡关于特朗普在国会袭击中的最新表态使人们的关注点再次回到一年前的1月6日。当天，特朗普的2,000至2,500名支持者袭击了华盛顿特区的国会大厦，试图通过抵制美国国会联席会议对拜登选票的最终确认来推翻特朗普在总统大选中的失败。这场骚乱持续了将近一周，最终以2月特朗普的离任作为结束。
但特朗普的离任并不代表国会大厦袭击的风波已经完全平息。2021年2月，白宫发言人佩洛西表示希望以911事件委员会为蓝本，建立独立委员会对这次袭击进行调查，在参议院遭到共和党人反对后，同年6月，众议院投票建立由七名民主党人和两名共和党人组成的特别委员会专门调查。直至今年3月，誓言守护者（Oathkeeper，美国一个极右翼民兵组织）阿拉巴马州分会负责人约书亚·詹姆斯（Joshua James）在审判中承认犯有煽动性阴谋罪，这一审判表明，司法部对参与者的调查已经从袭击行为本身扩大到组织袭击其他人等活动。当前，根据美国司法部的法庭文件，已经有超过725名来自美国几乎50个州的被告被捕，超过225名被告被指控，袭击、抵抗或妨碍官员或雇员，其中超过75名被指控使用致命或危险武器或对官员造成严重身体伤害。目前，约165人对各种联邦指控认罪，145人承认轻罪，20人承认重罪。在对重罪认罪的人中，有6人与袭击执法有关，4人面临法定最高20年或更长时间的监禁，2人面临法定最高8年的监禁。
今年3月8日，盖伊·雷菲特（Guy Reffitt）案的审判引起广泛关注。他是第一个因国会大厦袭击而受审的被指控者，经陪审团裁定，他被指控的五项罪名都成立。雷菲特一案引起关注的根源在于，这是司法部在国会大厦袭击系列案件中取得的一个重大突破，不仅为确认1月6日当天具体细节提供重要参考，也成为后续案件审理的“风向标”。从量刑上看，雷菲特的最终宣判在今年6月，他将面临最高60年的监禁。从诉讼手段上看，不到4小时就裁定罪名全部成立的判决可能使陪审团审议，可能让更多被指控者采取辩诉交易方式，以认罪试图减轻刑罚，Buzzfeed新闻已经根据现有判决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的认罪交易表。此外，更重要的是，雷菲特本人是极右翼民兵组织三分之三（Three Percenters）的成员。因国会大厦袭击被捕的人中，约17%与极端主义或边缘运动有关，涉及的相关组织包括骄傲男孩（Proud Boys）、爱国者阵线（Patriot Front）等。换言之，对雷菲特的判决，某种程度上也体现了对这些极端右翼组织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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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的意识形态、暴力的政治表达夹杂着当前美国国内诸多日益尖锐的矛盾，使得国会大厦袭击事件对美国国内政治的影响仍在，而特朗普则是这一波余震的中心。从法律上看，国会大厦袭击事件直接引起了有关1807年《起义法》的广泛讨论。该法认为总统拥有在美国境内部署军队以应对叛乱的广泛权力，出于对特朗普重新掌权的担忧，众议院委员会已经采访了超过850名证人试图提出立法建议。
而更值得担忧的是特朗普及其支持者是否会卷土重来。参与国会袭击事件的大多数人不隶属于特定的极右翼团体，他们正在通过右翼互联网、社交媒体或电视更加非正式地激进化。对这些人来说，1月6日并非是耻辱起义的终点，而是一场更为深入的新运动，包含着对疫苗和拜登总统的不满、对2020年选举结果的怀疑。当前，这些支持者大多已将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认为是新的、紧迫的威胁上。以疫苗为例，这些人反对疫苗授权，引用拜登的疫苗授权作为阻止他担任总统的理由。一些人对特朗普最近对疫苗的大力支持感到不满，并想知道他是否仍然站在他们一边。
对特朗普而言，如今的他是否还能凝聚各方的支持、他如何利用这种支持影响接下来的竞选活动可能是摆在他和美国面前的两个关键的问题。本文认为，答案很大程度取决于特朗普是否能从当前的诉讼泥潭中脱身。尤其是在五月中旬即将开始的各州初选中，这两个问题的回答显得尤为重要。
二、深陷泥潭：特朗普能否从诸多诉讼中脱身？
总体来看，即使之前有过表态，特朗普再次参加总统竞选的可能性并不大。当前特朗普，他本人及家人、他之前的高级副手、他公开支持的州长候选人都面临着诸多诉讼。
涉及特朗普本人的诉讼主要集中在国会大厦袭击事件上，虽然并未直接被起诉，但随着国会大厦袭击系列案件审判的进行，特朗普正逐渐被卷入风暴中心。今年四月前的审判中，被告很少有人提及特朗普，第一次有被告提到是在关于俄亥俄州男子达斯汀·拜伦·汤普森（Dustin Byron Thompson）的审判中，他最后被判决有罪，但他将自己的行为归咎于特朗普以及他对美国国会大厦的虚假指控。今年四月本月，一个“牛仔男孩”组织（Cowboys for Trump，特朗普支持者的民间组织）的新墨西哥县专员被判有罪，该组织的发起人正是特朗普。本月4月22日，《纽约时报》公布了众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卡锡的最新音频，电话中，麦卡锡短暂地反对特朗普，恳求总统取消对国会大厦的解雇。在骚乱之后的几天里，麦卡锡说，“总统对周三暴徒暴徒袭击国会负有责任。当他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时，他应该立即谴责暴徒。” 他还表示，特朗普承认对骚乱“负有一定责任”。但同时，目前并没有实质性证据证明特朗普直接参与了国会大厦袭击事件。麦卡锡在去年一月还飞往海湖庄园跟特朗普见面，到七月，他回避了关于他是否认为特朗普应对骚乱负责的问题。今年早些时候，他拒绝了在众议院特别委员会1月6日的调查中作证的邀请。他的音频因为这种种行为看上去可信度并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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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特朗普的诉讼还涉及推翻选举结果、腐败等等事由。2021年9月，特朗普家族企业的至少一名员工在大陪审团面前作证，他的集团制定了一个帮助最高领导层逃税的十五年计划，曼哈顿区检察官马修·卡拉马里（Matthew Calamari）被怀疑受益于此计划。2022年1月，亚特兰大的一名地方检察官要求法官召集一个特别大陪审团，以帮助对特朗普企图推翻佐治亚州2020年选举结果的行为进行刑事调查。该调查是已知的唯一一个由检察官直接关注特朗普推翻选举的努力的刑事案件。2022年3月，一名联邦法官表示发现，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更有可能”违反法律并“以腐败的方式试图阻挠”国会，以试图推翻2020年的选举结果。今年5月2日，亚特兰大选出特别大陪审团，负责调查特朗普和其他人是否非法试图影响佐治亚州的2020年大选。大陪审团的调查将持续一年，虽然不能直接提出指控，但会发布一份可以建议起诉的报告。如果大陪审团发现有不当行为的证据，特朗普可能会面临诸如故意干扰选举职责的执行或违反国家敲诈勒索法等刑事指控。
与特朗普的盟友关系密切的人同样面临重重麻烦。2021年11月，调查美国国会暴动的小组向特朗普高级副手发出传票。这是该委员会发出的第一轮传票，众议院要求司法部对特朗普的盟友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提出藐视法庭的刑事指控，而他无视国会的出庭命令。同月，两位前特朗普白宫顾问已被推荐用于刑事“蔑视国会”的引文。贾里德·库什纳 (Jared Kushner) 在三月底之后自愿出现在专家组面前时，不受行政特权的保护。今年4月，特朗普在内布拉斯加州州长竞选中支持的候选人查尔斯赫伯斯特（Charles Herbst），被指控对八名女性进行了性侵犯。但特朗普没有撤回对赫伯斯特的支持，也没有取消在周五晚上在内布拉斯加州为候选人举行集会的计划。相反，他加倍下注：这位前总统转达了赫布斯特没有足够努力反击的消息，支持赫伯斯特举行新闻发布会的计划，积极否认这些指控并回击他的对手。赫伯斯特也效仿，将这些指控抨击为“诽谤运动”，取自同一“剧本”。值得一提的是，内布拉斯加州是一个在全国投票权争夺战中占据中心舞台的州，特朗普的公开支持，可能会直接影响该州共和党候选人的投票情况。
对特朗普而言，在诸多诉讼缠身的情况下，更相比于直接高调地参加总统竞选，更为现实的策略是幕后操盘，组建自己的“影子政府”。本文认为，接下来特朗普将利用自身的财富和影响力，操纵五月中下旬的各州初选，进而影响之后的中期选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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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幕后操盘：特朗普将如何影响中期选举？
如前文提及，是否还能凝聚各方支持、如何利用这种支持影响接下来的竞选活动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因为特朗普各种充满争议性的行为而变得复杂。
这种复杂体现在共和党内对于特朗普的态度，特朗普较高的民众支持率和巨额财富对任何一个政党都是利好，但这种利好或许并不能为共和党带来实质性好处，更多满足了特朗普的个人预期。
特朗普的高支持率在今年看来更像是未知的潘多拉魔盒，共和党人希望可以最大程度利用这一支持率，但又无法规避这种支持率的未知的负面影响。在美联社今年的一项调查中，44%的共和党人表示他们不希望特朗普先生再次竞选总统，1月底NBC新闻调查显示，56%的共和党人现在更多地将自己定义为共和党的支持者，仅有36%的人表示他们首先是特朗普的支持者。此前，虽然特朗普产生的高MAGA投票率使共和党在2020年的众议院竞选中表现好于预期，但目前特朗普的支持者逐渐发生变化，同时增加且减少着：支持率总体较高，吸引了越来越多大量极右翼狂热分子和基督教民族主义者，但中间派正在减少。这使得对特朗普的强烈支持并不稳定，只要在疫苗等关键议题上表现出与支持者预期不符的表态，这些极化选民就随时可能加入反对特朗普阵营。同时，在2022年重划选区的情况下，特朗普的政治影响力对共和党来说并非完全积极，为了保险起见，摇摆州的竞选人可能会尽量减少对特朗普的直接表态。这可以参照去年弗吉尼亚州州长选举，虽然与特朗普站在同一战线，但格伦·杨金（Glenn Youngkin）在竞选活动中依旧对特朗普表示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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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特朗普的巨额财富对共和党有着巨大吸引力，但根据特朗普目前的举动来看，他更愿意为自己而非党派慷慨大方。截至今年3月底，特朗普的现金储备为1.24亿美元，这为这位前总统在中期选举及以后的选举中提供了大量资源。根据提交给联邦选举委员会的最新文件，筹款活动可与共和党全国委员会本身相媲美，后者截至3月底手头有近4,500万美元现金。今年2月28日之前，特朗普仅向41名联邦候选人发放了205,000美元，他的背书通常附带一张5,000美元的支票，此外并无更多支持。这些资金更多流向了在安全席位上竞选的共和党人或者与他讨厌的现任的竞争者。这种策略可能会在11月在国会和州政府中产生一批忠诚者，但对共和党赢得执政多数影响不大。在整个幕后操盘的过程中，因为这位前总统独特的行事风格，使各州初选更像是一场反映特朗普本人喜好的名人选秀。
当前，特朗普在三个州的活动引起了诸多关注。一是其投入巨资的乔治亚州，他选择的州长候选人大卫·珀杜（David Perdue）专注于证明选举虚假投票的存在，但在民意调查和筹款方面落后。根据亚特兰大宪法报周二公布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现任共和党州长布莱恩坎普在可能的选民中以53%对27%的优势领先珀杜，胜算并不大。二是在俄亥俄州，特朗普支持的候选人更多出于对其个人身份的偏好。俄亥俄州可能是今年最有争议的初选，特朗普两次在此获胜，共和党人有望获得一个罕见的参议院空缺席位。而特朗普支持的候选人万斯（Vance）是畅销书《乡下人的悲歌》（Hillbilly Elegy）的作者，缺乏政治经历的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前往海湖庄园，模仿特朗普的风格，投放广告，还请来了一群特朗普助手来帮助他们赢得选举，特朗普的“造星”之意表露无疑，同时也确实收到了一定成效。福克斯新闻4月发布的民意调查显示，万斯在3月份还落后于竞争对手乔什·曼德尔（Josh Mandel）和迈克·吉本斯（Mike Gibbons）的情况下，因为特朗普的公开支持而获得众多选民支持。5月4日，万斯赢得俄亥俄州参议院竞选，并以其6600万美元的竞选资金刷新俄亥俄州的历史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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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个人偏好的体现在宾夕法尼亚州尤为明显。作为摇摆州，宾州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决定明年哪个党派控制参议院，特朗普对这一可能无疑将产生重要影响。一是特朗普对宾州的影响较大，该州超过一半的共和党选民仍在观望。福克斯新闻三月进行的调查发现，宾夕法尼亚州82%的可能的共和党初选选民对特朗普有“好感”，65%的人表示他们对这位前总统“非常”积极。而根据AdImpact汇编的数据，迄今为止，特朗普在政治广告上的花费超过了创纪录的4,500万美元，可见其支持可能会改变竞争激烈的竞选。二是特朗普支持的候选人穆罕默德·奥兹（Mehmet Oz）与万斯一样充满争议。在宾州，特朗普第一位支持的候选人被指控家庭虐待，而这位名人心脏外科医生最出名的，或许是电视节目“奥兹医生秀”的主持人身份。在获得候选资格之时，奥兹就已经获得共和党当权派的质疑，而如今特朗普公开支持奥兹而非另一位稳妥人选麦考密克（McCormick），某种程度上加剧了共和党在宾州的党内分裂。
总的来看，特朗普的巨额财富和极高的民众支持率成为其幕后操盘的政治资本，而这种政治资本对共和党而言具有两面性。一方面，特朗普的公开支持对共和党人起着不可忽视的重要影响，这一点在摇摆州尤其明显。但另一方面，特朗普的决策带有极大的个人偏好，可能会加剧共和党的党内分裂。这种效应同样影响着对民主党，特朗普的离任无疑使民主党人丧失了“共同的敌人”。目前来看，特朗普对共和党赢得中期选举的积极影响胜于消极。
结语
国会大厦袭击事件虽已经过去一年，但这一事件背后的矛盾与冲突仍然持续影响着美国政治，而特朗普作为当初号召暴徒的“旗帜”，无疑仍处在余震中心。在今年年初的相关表态中，特朗普公开表示将观望中期选举的结果并在此之后确定是否再次参加大选。目前来看，特朗普深陷与国会大厦袭击相关的诸多诉讼中，更为可行的选择是在幕后操盘竞选。一方面，特朗普具有民意和资金的双重优势。但另一方面，特朗普行事中带有的强烈的个人风格使得这一操盘更多出于满足个人偏好的需要，对共和党赢得中期选举的作用有限。从历史上看，白宫的政党传统上会在新总统任期的第一次中期选举中失去席位，共和党胜利的可能性较高，但选区重划等等因素都将持续影响着中期选举。特朗普离任了，但他和他的支持者都并未离开。
原标题：国会大厦袭击调查新进展公布：特朗普及其支持者会“卷土重来”吗？
作者简介：瞿嘉露；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专业本科生，获得南京大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双硕士项目录取。海国图智研究院研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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