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5日，非盟大会关于非洲大陆自贸区的第13届特别会议在网上召开。非盟现任主席、南非共和国总统拉马福萨在会议上再次重申，非洲大陆自贸区将在2021年1月1日正式启动自由贸易，“这将是非洲一体化进程中最为重要的里程碑”。这一决定已被非盟批准。这标志着非洲越来越接近实现一体化的梦想，这也为非洲国家团结抗疫、争取经济尽快复苏增添了信心和力量。
追求联合自强、实现非洲一体化是非洲各国的一个长期愿望。从1963年非洲统一组织的建立，到1979年的蒙罗维亚宣言、1980年的拉各斯行动计划、1991年的阿布贾条约，直到2019年5月30日非洲大陆自贸区协定的生效，这一进程持续了50多年。2019年7月7日召开的非盟大会第12届特别会议决定非洲大陆自贸区成员国自2020年7月1日启动自由贸易，还决定将每年的7月7日作为“非洲一体化日”。但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乱了这一既定安排。
危 机
自2020年2月14日埃及确诊首位新冠病例以来，新冠疫情迄今已在非洲持续了近一年时间。新冠疫情给非洲的经济、社会带来各种影响，导致非洲国家经济衰退、债务压力加大、失业人数剧增、社会出现动荡等情况。对于刚刚进入运作阶段的非洲大陆自贸区，新冠疫情带来的不利影响更是显而易见。具体而言，不利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导致刚成立的非洲大陆自贸区秘书处的工作陷入停滞。2020年2月，非盟元首大会选举南非人韦凯尔·梅内为非洲大陆自贸区首任秘书长。梅内在2020年3月19日宣布就任。按照安排，在梅内就任秘书长后，非盟委员会此前设立的非洲大陆自贸区临时秘书处的工作将逐步转交设在加纳首都阿克拉的常设秘书处。由于疫情的影响，秘书处的工作无法正常开展。直到2020年8月17日，非洲大陆自贸区秘书处才在阿卡拉正式开张。
第二，造成既定的谈判计划无法继续开展。根据非盟第33届元首大会的决定，非洲大陆自贸区第一阶段谈判中有关货物贸易的关税减让表、原产地规则以及服务贸易中有关交通、通讯、金融、旅游和商业服务业的具体承诺表等法律文件，必须在2020年5月30日前完成谈判，此类法律文件的最终文本应提交给原定在2020年5月30日在南非召开的非盟首脑特别会议进行审议。另外，第二阶段有关竞争、投资和知识产权政策的谈判工作也应在2020年12月完成。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这些谈判计划都已延后。
第三，导致许多非洲国家无暇顾及非洲大陆自贸区的启动事宜。非盟多次开会要求非洲国家积极做好实施非洲大陆自贸区协定的工作，并在国内采取相应措施做好准备工作，如降低关税、提高清关效率、完善基础设施等。但疫情的发展使得很多非洲国家关注疫情的防控工作，无暇顾及非洲大陆自贸区的启动事宜，这使本来就已薄弱的准备工作更是雪上加霜。
第四，降低了非洲内部贸易水平。由于非洲国家实施关闭边境以及隔离措施，非洲国家间的内部贸易无法正常开展，导致内部贸易水平下降严重，一些出口型企业陷入严重经济困境，为非洲大陆自贸区启动自由贸易带来现实困难。
由于上述不利影响，非盟现任主席、南非总统拉马福萨曾在2020年4月建议将非洲大陆自贸区成员国启动自由贸易的时间推迟到2021年1月1日。非洲大陆自贸区秘书处新当选秘书长梅内也表示，在疫情肆虐时期启动自由贸易很不合适，非洲国家领导人需要更多时间和精力来抗击疫情，拯救生命。对于这样的提议，非洲一些机构、工商业界和专家表示了不同的意见。例如，非洲“非洲领军倡议”智库在2020年5月份发布的一份报告中指出，非洲大陆自贸区不应推迟启动自由贸易的时间，因为如期在2020年7月1日启动自由贸易，有利于非洲国家共同应对疫情，促进药品、食品等紧缺物资的流动，增加就业，缓解中小企业的压力等。卢旺达经济学家泰迪（Teddy Kaberuka）也认为，推迟启动自由贸易的时间是错误的，由于疫情的影响，现在是启动非洲共同市场的最佳机会。不过，经过最终权衡，非盟还是将启动自由贸易的时间推迟到了2021年1月1日。
机 遇
事物发展都具有两面性。新冠疫情一方面给非洲大陆自贸区带来不利影响，另一方面也可能给它带来一些新的转机。这次新冠疫情暴露出非洲大陆自贸区还存在一些问题，这有利于非洲大陆自贸区重视这些问题，并采取措施消除这些问题，从而会为自贸区的未来发展铺平道路。
首先，非洲国家通过新冠疫情认识到非洲内部供应链的薄弱，会更加重视非洲内部贸易的发展，完善非洲内部供应链的建设。例如，梅内在就职演讲中提到，新冠疫情的爆发严重破坏了全球贸易和货物供应链，但它也使非洲有机会重新配置供应链，减少对其他供应链的依赖。非洲内部特别是国家之间交通设施的缺乏，以及海关合作等方面存在的能力不足等问题，会制约非洲内部贸易的开展，这会促使非洲大陆自贸区加大基础设施、能力建设等方面的投入。
其次，非洲国家会更加重视非洲地区紧缺生产行业的发展，完善产业链，增加地区价值，扩大优先发展的服务行业范围。此次疫情明显暴露出非洲国家在药品、医疗设备、食品等行业的生产状况不容乐观，这会促使非洲国家加快短板行业的发展，增加地区价值链。具体而言，在非洲大陆自贸区原产地规则的制定方面，可能会更加强调“非洲制造、非洲生产、非洲设计”这一思路。非洲大陆自贸区最初确定的五个优先发展的服务行业是旅游、运输、通讯、金融服务和商业服务，针对疫情期间非洲国家在公共卫生健康、线上教育等方面存在的薄弱环节，有人建议应扩大优先发展的服务行业，将健康、线上教育等纳入其中。
第三，这次疫情也使非洲国家认识到电子商务和数字经济的重要性，会推动非洲国家加快进一步实施电子商务和数字经济发展规划。例如，非洲大陆自贸区第三阶段的谈判工作就是要缔结一项《非洲大陆自贸区电子商务议定书》，使非洲在电子商务交易的数据和产品等电子商务的所有方面拥有充分权力，并促进在国家、区域和大陆各级建立非洲拥有的电子商务平台。由于疫情带来的教训，已有人提议将电子商务谈判提前到第二阶段的谈判工作。
最后，此次疫情使非洲国家认识到坚持多边主义、摒弃贸易保护主义的重要性。疫情爆发初期，一些非洲国家为了满足本国抗疫和民众生活的需要，纷纷采取了进出口限制、关闭边境等措施，禁止抗疫医疗产品、药品和食品的出口，造成其他一些非洲国家相关物资短缺，不利于协调抗疫，也造成非洲内部贸易的梗阻。对此，拉马福萨总统在第13届特别会议上明确指出，“在全球贸易发展包括多边主义面临威胁的背景下，非洲大陆自贸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
决 心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非洲大陆自贸区启动自由贸易是非洲一体化进程中的一个重要事件，它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新阶段的起点，它必然会面临许多新的挑战和问题。作为非盟2063年议程的一个旗舰项目，非洲大陆自贸区承载了非洲国家实现“一体化的、繁荣非洲”的集体梦想和愿望。为此，许多非洲领导人表达了推动非洲大陆自贸区的发展的坚定决心。例如，拉马福萨总统在第13届特别会议闭幕式讲话中引用了曼德拉的一句话来说明前进道路上的困难，“登上一座高山后，你会发现还有更多的高山需要攀登”，但他表示“我们决不懈怠，直到我们实现自己的目标”。非洲大陆自贸区首任秘书长韦凯尔·梅内在不久前接受采访时也表示，非洲大陆自贸区的发展会面临许多巨大挑战，但“我们会撸起袖子加油干”。
许多非洲国家和区域性组织也通过实际行动表达了支持非洲大陆自贸区发展的决心。例如，截至2020年12月5日即非盟大会第13届特别会议召开时，在已签署非洲大陆自贸区协定的54个非洲国家中，已有34个非洲国家交存了批准书，还有5个非洲国家将在2021年1月1日前提交批准书。有41个国家和区域性经济组织提交了关税减让表，包括东共体和西共体等。
朱伟东：中国社科院西亚非洲研究所非洲法律研究中心主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