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才健新版《杨振宁传》评述

来源: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时间:2020-12-01

 

佳诗一首妙文墨,写尽大师“归根”情

——江才健新版《杨振宁传》评述

 

几个月前,江才健先生在台湾推出了新版《杨振宁传》,新版中增加了新的一章“再版后记-东篱归根”(以下简称“再版后记”)。鉴于该书初版在十几年前业已有大陆版本,本文主要围绕“再版后记”的线索进行评介。 

一、“归根”诗

在“再版后记”中,一开始就推出杨振宁的“归根”诗,全文如下:

昔负千寻质,高临九仞峰。
深究对称意,胆识云霄冲。
神州新天换,故园使命重。
学子凌云志,我当指路松。
千古三旋律,循循谈笑中。
耄耋新事业,东篱归根翁。

他在书中提到,这首“归根”诗是2004年杨振宁在 “中国科学与人文论坛”上做“归根反思”演讲时推出的。这个论坛是中国科学院大学主办的一个重要论坛,由郑必坚和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路甬祥二人创办起来的。虽说,当时我已从该大学退休,但在杨先生演讲后,仍然很快就读到了这首诗。

然而,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当时我并没仔细阅读和思考。这一次,当我手捧着这本厚重的大书,就情不由主地深陷其中了。

我国的古诗词,是非常讲究“起-承-转-合”节奏的,这种节奏规律的重要性,实际上超越了诗歌本身。因为这四个字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小循环,使得每一首诗给读者产生的观感,犹如一个鲜活的“生命体”,既活蹦乱跳地浮现在读者面前,又绵绵不断地存活在广袤的文化世界里。在这些诗歌之间,彼此互不相同,然而隐隐的模式又颇为相似。这种相似性还可以进一步放大,甚至延伸至整个大自然。借助于“起-承-转-合”,这种各个层次上的相似现象,恰恰体现了复杂系统里的分形结构的重要特征!

带着这样的视角,让我们一起去细细品味杨先生“归根”诗里,那些深切体验和含义。

诗的“起句”是“昔负千寻质,高临九仞峰”。这句的起点很高,把他前半生追求的人生本质放在此诗的第一高位,其立足点踏在“九仞峰”之处。那境界怎不让读者抬头仰视。虽说,这一联是取自唐代号称“四杰”的骆宾王的“浮槎”一诗的首句。然而,引用的很贴切,很高明。

那“千寻质”,究竟属于何种品质?当然,是属于科学家不停探索的品质。罗杰·彭罗斯在他那本《The road To Reality (通向现实之路)》的第一章,就定名为“The Root of Science (科学之根)”。因此,“千寻质”正是一种“科学之根”的属性。“归根”诗不仅起点高,也正是来自“科学之根”。

“承句”是“深究对称意,胆识云霄冲”。显然,这是指他和李政道一起发现的“宇称不守恒”的研究成果。对此,一般人固然很难理解,我在这里借用杨振宁在一次访谈中的解释。他说,他很同意戴森(杨在普林斯顿的同事好友)的“保守的革命者”这个评语。因为,发现“宇称不守恒”,改变了整个物理学的前沿,因此是“革命性的”。“对称”这两个字,不仅对于物理学和数学具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在他的生活中也同样意义不凡。这一点,文后还有论述。

“转句”是“神州新天换,故园使命重。学子凌云志,我当指路松”。道出了“归根”的原由。这一转向的行动,并非寻常的“落叶归根”,也不是个人的人生归属;而是回应于神州故园的感召。这种感召,不是一时一事带来的冲动,而是潜伏其内心,时已久远的酝酿。如同佳酿,时日越久,倍加醇香。

早年,杨振宁和好友黄昆就认真讨论过在中国“successfully组织一个真正独立的物理中心”的事,认为其“重要性应该比得一个Nobel Prize还高”。请注意,两位大师的这一比喻,其“含金量”何其之高。如果说,再次之前要这样做的条件还不够成熟的话,那么现在就不同了,因为“神州新天换”了,是适时“端出”藏在他内心那坛“佳酿”的时候了。

请看,文首的那张图片,杨先生正在阅读一本书,是他新版本的《曙光集》,初版于2007年,十年后重版。与其一起推出的,还有另一本《晨曦集》。对此,翁帆在《曙光集》的编前语如此云说:

“《曙光集》也可以说是这二十多年间,振宁的心路历程—— 他走过,他思考的,他了解的,他关心的,他热爱的,以及他期望的一切。”

杨振宁在此书的前言里,言辞中的感性分量更为浓烈:

“10年以前,在《曙光集》的前言里,我这样解释为什么取了这个书名:
鲁迅、王国维和陈寅恪的时代是中华民族史上一个长夜、我和联大同学们就成长于此似无止尽的长夜中。
幸运地,中华民族终于走完了这个长夜,看见了曙光。我今年85岁,看不到天火亮了。翁帆答应替我看到...
当时觉得改革开放3 0年,看见了曙光,天大亮恐怕要再过3 0年,我自己看不到了。
没想到以后10年间,国内和世界都起了惊人巨变。今天虽然天还没有大亮,但曙光已转为晨曦,所以这本新书取名为《晨曦集》。而且,看样子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自己都可能看到天大亮!”

鉴于此,我认为,如果不详读《曙光集》和《晨曦集》这两本书(以下简称“曙-晨两书”),就难以对江才健《杨振宁传》有较为深刻的理解。

最后,回到“归根”诗的“合句”,“千古三旋律,循循谈笑中。耄耋新事业,东篱归根翁。”在这里,这个诗化般的词语“三旋律”乃是关键词。可是它与音乐没有一点关系,是指当代物理学的三个“主旋律”:量子化、对称与相位因子。在此关键词的前面,冠以“千古”两字,可见这三个理念的分量是何等重要!为此,杨先生还专门以这三个理念为题做了一次演讲,同样收集在“曙-晨两书”里。

诗歌的最后两句“耄耋新事业,东篱归根翁”更是精彩。有人说,如果想写好绝句,最后一句如果不出彩,宁可整首弃之。 “归根”诗虽说不属绝句, 但是其“合句”之精妙,令人拍案。

“归根”不是回来“养老”,而是要开拓“新事业”。这位开拓者,已不是年富力强的“后浪”,而是一位“耄耋”般的“前浪”,是另一种意义的“80后”了。按照常规的路径安排,早该是悠闲养老的“活神仙”了。杨先生在他的人生轨迹上,又一次发起“逆行”,用“新事业”来铺设他的夕阳通途。在这条新开拓的道路上,是“老”与“新”的一个“崭新”结合点。

2013年杨先生出版了一本新书Papers II with Commentaries。在评注里,他将苏东坡的词句改编为“谁道人生无再少,天赐耄耋第二春”。也就是说,杨先生把这个“新事业”,当作自己人生的第二个春天。

杨振宁多次引用诗人艾略特的诗句:In my beginning is my end … in my end is my beginning (我的起点就是终点,…而终点就是起点。) 也就是说,“起点”和“终点”交汇到一起了,于是构成了一个“圆”。诗歌的“起承转合”获得了崭新的诠释,另一番人生从此开始。

“诗人科学家”戴森评价杨振宁具有三个特点:其一,是极其高超的数学能力;其二,是对自然的深刻理解;其三,是团队精神。

因此,戴森所说的这三个特点,在这首“归根”诗里们都具有透彻的反映,要么是隐喻,要么是具象,要么是坦述。

从结果和成效来看,杨先生的“归根”后的“新事业”,到底有哪些具体贡献呢?在“曙-晨两书”中,朱邦芬做了如下归纳:

一、作为有远见卓识的科学领导人所起的引领作用;
二、作为物理学家在物理学研究领域所做的具体科学研究;
三、作为教育家在培养中国年青一代杰出人才方面所做的贡献;
四、作为科学史研究者写下了一系列传世之作;
五、其他方面的贡献。

在我看来,上面五方面贡献,以第一、二、三项最为重要和突出。

例如,清华高等研究院的创建和成效。在杨先生的“新事业”中,这是可以与诺奖比美的项目。其成效包括有,诸如对标于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的水准和模式;定期进行国际性的严格评审(已进行两次);组建国际化的基金,并带头捐献(基金总额达约1200万美元,杨自己捐的约占1/10);引进顶级科学家和亲自挑选青年才俊;人才培养和科研成果也以彰显。等等。

作为该机构的实际掌舵人,从“80后”工作到“90后”,一直逼近百岁的当下,那精神劲头、那奉献精神、那睿智程度,无不令人感动和敬佩。在这当中,杨振宁的贡献最大,而聂华桐的贡献也很大。

此时此刻,不禁让我想起他在普林斯顿时的一段往事。奥本海默劝他出任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院长时,有那样一段对话(据“曙-晨两书”记载):

1965年春,奥本海默告诉杨振宁,他准备从普林斯顿高等学术研究院院长的职位上退休,他想向董事会推荐杨振宁做他的继任人。杨振宁告诉奥本海默,他不想成为这个院的院长。奥本海默让杨振宁想一想再决定。 经过考虑,杨振宁在一封给奥本海默的信中说: “我不能肯定我会成为一个好院长,但我肯定不欣赏一个院长的生活。”

可是50多年后,在太平洋的另一端,在清华园里,它不仅欣赏,而且全身心投入地投入了“一个院长的生活”。两相对比,杨先生的境界和情怀,可见一斑。

在其他贡献方面,仅就笔者参与的一次活动来说明。

那是2019年,中国科学院大学举行了纪念自然辩证法杂志成立四十周年讨论会,杨先生和郑必坚等都参加了这次会议。在会上杨先生对两类事情发表了坦率的看法。一是关于国内科学史研究文本,他认为很多不够严肃,让人看不到科技的真实事实,有的简直“一塌糊涂”。另一是关于超大加速器的建设,他认为,从科学研究的理论状况看,从高能物理的研究队伍分布情况看,从中国的实际经济状况看,中国现在都不适合建造。

他,一口气讲了二十多分钟,没用讲稿,思路之清晰,声音之清朗,陈述之有据,远不像是一位九十好几的老者!会后我与友人谈起此事时说,杨先生的实际年龄,与其生理年龄“线性无关”啊!

二、最正常的天才

本文文首的图片,是我拍照的江才健新版《杨振宁传》的封面图片。其上,写有两行字,是关于杨先生的学术评价:

根据这个「朗道尺度」,
第零级的是牛顿、马克斯威和爱因斯坦这些跨世纪伟大物理学家;
第一级的世纪大物理学家就是如费米和杨振宁等的物理学家;
第二级则是包括诺贝尔奖得主在内的物理学家。
……

此外,在高希均的前言中,引述几则中外学术界的对杨振宁的赞誉:

❃ 继爱因斯坦、狄拉克之后,为20世纪物理科学家树立风格的一代大师。
❃ 本世纪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也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精彩人物。
❃ 中国人在国际科学上有建立不朽之功绩者,乃自杨振宁始。
❃ 一个才华四溢,又是一个非常慷慨引导别人的学者。
❃ 一个最正常的天才。

对于这些评价和赞誉,也许有人并不认同。这在学界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我认为,具有这样的评价和没有这样的评价,应该是很不一样的。在学术上,我没有能力加以具体展开。在这里,我仅聚焦于最后一项评价“一个最正常的天才”。

“最正常的天才”,这当中包含着两个关键词:“最正常”和“天才”。这两者之间,我则更关注“最正常”这一特征。为什么会这样,因为,笔者退休以来专心读书,尤其读了不少杰出科学家的传记,众多的科学天才中不乏超出常态的“怪杰”。

特斯拉是如此,他让服务员每次都必须送上18条毛巾,不能多,也不能少;他和一个鸽子的情缘简直达到“情侣”的程度;还有他一生未婚,怕因此会衰减自己的天分。

狄拉克是如此,杨先生赞誉他的科学文笔犹如“秋水文章不染尘”。本来这种科学语言的简练和瑰丽,与诗歌的语言是类似的,犹如殊途同归,也体现了“上山千条路,共揽一天月”这样的智慧会合。然而,他却反对奥本海默写诗歌,留下了一段极为漂亮的文字。

康威也是如此,这位在今年疫情中逝世的普林斯顿数学天才,有办公室不用也就罢了,还在门口墙壁上贴上像商品出售标签一样的名片。他用大萝卜来讲解各种复杂的多面体,一面用刀削,一面将萝卜片放入口中。

等等。

然而,杨振宁这位华夏子孙的物理天才却截然不同。在《杨振宁传》书中,高希均把“最正常的天才”这一条评价列在最后,但是对我而言,用得上这句“The last but not the least (其位虽最后,切莫轻视看 )”。

首先,“最正常的天才”的隐喻,就是“最正常的人”,或者说是“最正常的人杰”,在这里,“人”与“神”之间有一条“红线”。他那些杰出的研究成果并非神赐,靠的是这个“人”扎扎实实的努力。

其次,只有把杨先生视为“最正常的天才”这样的前提,也才能恰当地理解他经常说的“他一生最大贡献,在于帮助改变了中国人自己觉得不如人的心理作用” 。抽掉了这样的认知,也就让这句话没有了存在的根基。

第三,杨先生常说,物理学是“有血有肉”的知识。正因此,杨先生是用自己的“血肉”身躯,拥抱“冰冷”的“原子”,让后者鲜活起来,演变成有体温的活物,影响了学界,感动了大众。

第四,杨先生的为人感性浓,情怀大,率性真,也正因此,当他当年听到邓稼先解释是中国人自己建造起原子弹之后,跑到厕所里大哭了一场。

第五,正因为杨先生是“最正常的天才”,也就可以理解那些难以理解的一些事情,诸如,他与翁帆的结合,他的某些方面的缺点等等。

在这一节的最后,我再用他交友的情况来说明这一点。

江才健撰写的《杨振宁传》的书名,是由艺术家熊秉明题写的。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熊庆来先生的儿子,由于笔者受到人生“路径决定论”的影响,也就对熊秉明更加关注起来。他的诗歌,他的雕塑,他的书法,他的文字,他的情怀,以及他对名画那种非同寻常的解读(例如他那著名的评述“看蒙娜丽莎看”)…,这一切都让我深深着迷,异常佩服。然而,这些都超出了这篇文章的范围,暂且搁下不表。

但是,当我在“曙-晨两书”中读到杨先生2002年12月20日在巴黎熊秉明葬礼上的讲话,深深地被打动了。由此,也就更加理解给予他的“最正常的天才”这个评价。若非如此,这两个人的友谊怎么可以一直保持长达约七十多年。

杨振宁说,“秉明和我七十多年的友谊也是极少有的”。究其原因,因为他们具有很多共同点。这听起来会很诧异,因为一个是物理学家,一个是艺术家,其文化背景可说是南辕北辙,哪来的共同点?上个世纪50现代,英国的斯诺在《两种文化》里说的明明白白。

然而,许多共同兴趣、诸如关于中西文化,关于美在科学里面与艺术里面的异同,关于他们父辈们的心境,关于清华园的童年,关于华夏故土的怀念,关于归根的设想,等等。这些都是打造这二人友谊田园的富饶土壤。

葬礼的最后,杨先生深情吟诵了熊秉明的一首诗《静夜思变调-序》(注意,文字书写的诗歌竟然可以像音乐一样变调!) ,我将这首诗的最后一节摘录下面,因为我认为,这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心声。

……
在月光里俯仰怅望,
于是听见自己的声音伴着土地的召唤,
甘蔗田,棉花地,红色的大河,
外婆家的小桥石榴……
织成一支魔笛的小曲。

月光,土地,甘蔗田,棉花地,外婆家的小桥,……,它们是多么朴实的词语,多么正常的具象。可是对杨-熊二人而言,这些朴实的具象业已融进到血液里,成了体内“鲜红血肉”的一部分了。

三、Y-W姻缘,不对称中的对称

在江才健的“再版后记-东篱归根”中,用了很长的篇幅叙述杨振宁和翁帆的婚恋过程。这方面的内容,备受社会和网络关注。对此,我将从不同的视角,谈谈自己的一些看法和分析。

首先,上一节里,我分析了“杨先生是‘最正常的天才’”这样的评价。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实实在在的人,一个“很感性”的人(杨先生在给李政道的信中这样说),一个下定了决心,要在清华大学开创一个“新事业”的人,更不说是一位耄耋老者,他迈出与翁帆结合这一步,而且是很快的一步,我认为,这都属于“很正常”的事情。

正如他在熊秉明葬礼上,他引用熊秉明的下面这段话,其实同时也是杨振宁自己的心里话:“我们六十出头了,好像老了,好像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又好像还很年轻,才从严冬的冻结中跳出来,精神抖擞,对未来有重重计划。”关键词在于“还很年轻”,“精神抖擞”,而且“对未来有重重计划”。这说明,他与翁帆结合是具有生理基础和心理基础的,属于一个正常人的禀赋。

也许有人会说,上面这些分析尚可理解,就是两人的年纪相差实在太大了,难以让人接受。

是的,年纪相差很大,足足有54岁,多大的反差啊。这种反差就是一种很大的“对称破缺”,或者说,很大的“不对称”。他一辈子把自己的智慧和才气都用在了和“对称”打交道,而且尤其善于对付“不对称”,就像对待“宇称不守恒”那样。在我看来,杨先生就是这样的人,别人的“大惊小怪”,他却“见怪不怪”。在学术上,他是如此,在生活上,他也是如此。

由于专业背景的原因,笔者对数字较为敏感。一方面,看到了Y-W结婚时他们年龄的巨大差距(不对称),另一方面,也看到杨先生当时的年纪82岁,翁帆的年纪28岁,这两组数字正好是属于”轴“对称。于是,“归根”诗中的“深究对称意,胆识云霄冲”,这种“杨氏品味”和“杨氏气魄”也体现在Y-W婚姻之中了。

我和朋友高剑波等,曾好奇地将这种“年龄轴对称”进一步延伸,猜想往下还可以发生多少次?第二次是93岁vs 39岁,已经顺利度过。再往下,由于杨先生年龄数字将达到3个数字,就难以再用这种简单的“对称”来描述了。好在,这只不过是一种数字游戏而已,重要的是实际表现。

“对称”,本来是描述几何上构造性特征的词语,也对应于经由某些“操作”之后可以回到原状的情形,于是便在物理上对应于特定规律的“不变性”。对于“不变性”而言,其最重要的背景,莫过于时间和空间。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某事某物经得起时间和空间的考验。

对于正常人来说,时间上的“不变性”尤为重要。在“曙-晨两书”中,针对某一港人的质疑,甚至是谩骂,Y-W两人于2006年在《亚洲周刊》上做出了公开的回应: “我们现在就告诉你我们相处的真相:我们没有孤独,只有快乐;与你所描述的,或所期望的,完全不同。我们两人都认为我们的婚姻是‘天作之合’”。

在这一公开表述的前一年,笔者有幸参加清华大学为聂华桐先生70寿辰的庆祝会。这次庆会完全由杨振宁和翁帆共同发起,而且自始至终均由杨先生主持。在各种致辞活动之后,是参会者自愿出场表演文艺节目。为了起到“带头作用”(杨先生原话),他和翁帆先合唱两首歌曲,一首是上世纪30年代老歌“毛毛雨”,另一首是“桑塔露西亚”。他们唱的很和谐,很感人,令人忘记了这对情侣之间那么大的年龄差别。我甚至认为,杨先生的歌声赛过翁帆一些。

杨先生在通俗诠释“对称”的意义时,还用微观世界里某些“粒子的个数”来展现“对称”带来的“不变性”。让我们回到宏观世界里来,针对Y-W婚姻的“不变性”,不妨采用他们于2018年同时推出的两本书来说明,一本是《晨曦集》,另一本是《曙光集》的十年再版本。可以说,这两本书是这两颗“对称”之心,心心相印的文字记录。

我记得,杨澜在采访他们时,直截了当地向翁帆发问:对于这样的选择后悔不后悔?(大意)。翁帆用弗罗斯特的诗句做了很睿智的回应。这首诗很有名,其结尾部分是(中文部分是我的试译):

R.Frost:The Road Not Taken ( 那条没曾踏足之路)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我将用一声叹息这样告知
那岁月沧桑处的远眺:
有两条路从树林里分出,
而我,却选择了鲜有足迹的那一条,
正是它打造了我一生的别样面貌。

“有两条路从树林里分出”这似乎是“对称”的,“选择了…一条”是“对称破缺”的,然而,却“打造了…别样面貌”。别样面貌,尽在“曙-晨两书”之中。

这条路上,他们还在继续牵手前行。衷心祝福杨先生和翁帆,祝福他们共同开启的“新事业”!

(按语作者颜基义是中国科学院大学教授 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会长)

 

推荐阅读:江才健新版《杨振宁传》-再版后记-东篱归根(文末链接下载),延伸阅读:杨振宁,翁帆《曙光集》、《晨曦集》。

杨振宁传-再版后记-东篱归根(江才健).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