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扎比如何在周边地区建立起“分离轴心”

来源:海湾译读 时间:2025-06-11

本月初,苏丹政府突然对阿联酋提起诉讼,指控这个海湾国家在苏丹内战中"共谋实施种族灭绝"。这场看似突兀的法律行动,撕开了阿布扎比长期编织的代理人网络的神秘面纱——快速支援部队(RSF)这个在苏丹战场上肆虐的民间武装,其背后赫然站着阿联酋的金主与军火商。

作为近年来中东局势的重要玩家,阿联酋的代理人战略已形成独特体系。从利比亚的军阀武装到也门的分离组织,从索马里的地方武装到苏丹的准军事集团,阿布扎比通过资金注入、武器供应和情报支持,在这些非国家行为体中培养出一个个战略支点。

这种模式与伊朗的"抵抗轴心"形成镜像:德黑兰用伊斯兰革命理想凝聚什叶派民兵,阿布扎比则以世俗化的分离主义为纽带,构建起自己的"分离主义轴心"(Axis of Secessionists)。

这也让阿联酋在大国博弈中占据独特地位。俄罗斯的瓦格纳集团需要通过阿联酋网络进出非洲,中国的资源需求绕不开阿布扎比控制的战略通道,就连美国也试图利用阿联酋的关系网实现地缘目标。相较于沙特的传统影响力投射或卡塔尔的媒体外交,阿联酋的"网络治理"模式展现出更强的渗透力。

这种战略选择背后,折射出小国博弈的现实逻辑。仅有百万公民的阿联酋,在"阿拉伯之春"后急于扩大地区话语权,却受限于自身国力。通过代理人网络,他们得以用石油美元撬动地缘政治格局,既避免直接军事介入的风险,又能在关键地区建立战略桥头堡。讽刺的是,这种"借鸡生蛋"的策略,反而催生了更多破坏地区稳定的武装力量——RSF在苏丹的暴行,正是这种代理人战略失控的典型案例。

2011年的阿拉伯剧变是关键转折点。当穆斯林兄弟会等伊斯兰势力在多国崛起时,阿联酋敏锐嗅到威胁。他们转而支持那些能对抗伊斯兰运动的世俗武装,甚至不惜与极端组织合作。这种实用主义外交虽然短期内遏制了革命浪潮,却在各国埋下了分裂的种子。如今苏丹的战火,正是这种代理人战略长期副作用的集中爆发。

在这场地缘政治博弈中,阿布扎比似乎陷入了一个悖论:为了维护威权秩序而扶持的强人武装,最终却成为颠覆国家稳定的主力军。当苏丹政府将阿联酋告上国际法庭时,这场诉讼早已超越了个案本身,成为检验中东代理人政治合法性的重要标尺。

一、“三兄弟”崛起

在由七个酋长国组成的阿联酋联邦中,阿布扎比凭借石油财富迅速崛起为权力核心。自2008年迪拜债务危机后,阿勒纳哈扬家族的三兄弟——穆罕默德(Mohammed bin Zayed)、曼苏尔(Mansour bin Zayed)和塔赫农(Tahnoun bin Zayed)——逐步将国家治理权集中到自己手中。这场金融危机如同催化剂,不仅重塑了阿联酋的权力版图,更催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家族统治集团。

三兄弟主导下的阿布扎比,正以独特的方式重塑中东地缘政治格局。他们构建了一套独立的战略投资体系,将主权财富基金、跨国物流公司、能源贸易集团与私营军事公司编织成精密网络。这套体系不仅为阿联酋创造了万亿美元级的海外资产,更成为其投射地缘影响力的重要工具。三兄弟的联合体也被称为“法蒂玛诸子(Bani Fatima)”。

这个在迪拜危机中诞生的集团,实际上构建了一个超越传统政府架构的平行权力中心。通过复杂的股权结构和隐秘的资金流动,他们将触角延伸至北非、东非和中东的关键领域。这种模式既保持了家族统治的稳定性,又通过市场化运作规避了主权国家的责任约束。

2013年埃及政变是这一战略的转折点。三兄弟首次公开动用军事和金融资源,协助埃及军方推翻民选政府。这次成功极大增强了他们的信心,促使其将"代理人战略"升级为系统性工程。如今,从利比亚的石油码头到也门的港口设施,从索马里的自贸区到苏丹的金矿开采,都能看到Bani Fatima这个权力小集团的影子。

这种策略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形成微妙呼应。当北京方面通过基建投资建立经济纽带时,阿布扎比则在打造"战略基础设施网络"。他们控制着区域内的能源运输通道、贵金属供应链和关键港口,将军阀、商人、政客甚至极端组织纳入这个庞大体系。这种共生关系既为阿联酋带来战略纵深,也为其赢得与大国博弈的筹码。

在这个精心设计的网络中,阿联酋的外交与国防部门不再是唯一的决策者。私人军事公司可以直接参与地区冲突,能源贸易集团能够影响国家经济命脉,主权基金则在幕后重塑政治格局。这种公私融合的模式,使阿布扎比在维护威权秩序的同时,悄然改变着中东的权力版图。

随着三兄弟逐步掌控阿联酋的政治经济命脉,Bani Fatima集团已成为理解中东地缘政治的关键密码。他们的崛起不仅重塑了阿拉伯世界的权力结构,更在大国博弈的棋盘上,为小国如何运用资本与智慧改写命运提供了独特范本。

二、多元网络体系

在动荡国家中,分离主义或叛乱势力总会形成扎根于地方社群的严密网络。正如伊朗培育与什叶派抵抗运动相关的武装组织,阿联酋发现,拥有强烈诉求的族群最适合成为非国家武装的宿主。当意识到代理人无法颠覆中央政权后,阿布扎比转而采取"分而治之"策略,在利比亚、苏丹、也门和索马里扶持了多个割据势力,这些基于族群的武装组织通过宣称领土主权,直接挑战联合国承认的合法政府。

阿联酋构建的代理人网络呈现出鲜明特征:各节点保持高度自治,阿布扎比更倾向于扮演协调者角色,通过横向连接不同网络实现资源整合。除了广为人知的军事力量——如利比亚国民军、苏丹快速支援部队、也门安全腰带部队等——支撑这些武装的还有四大隐性网络:

➤ 物流贸易网络:阿联酋物流公司掌控着区域能源运输线、贵金属供应链和战略港口,为武装组织提供武器弹药、燃油物资的跨境运输服务。例如在也门,阿联酋支持的分离武装通过控制亚丁港,建立起独立于政府的贸易体系。

➤金融流通网络:借助迪拜的离岸金融中心和加密货币交易,代理人将矿产资源转化为可流通资产。这种"资源-资金"转换机制不仅规避了国际制裁,还为武器采购提供了稳定财源。

➤ 信息操控网络:由媒体集团、社交媒体大V和公关公司组成的信息矩阵,负责炮制"地方自治"、"反抗暴政"等叙事。在利比亚冲突中,阿联酋支持的民兵组织通过雇佣西方公关公司,成功塑造了"世俗守护者"的形象。

➤ 安全协作网络:私人军事公司(如"银月集团")与官方情报机构形成互补,前者直接参与战场指挥,后者提供卫星监控和情报分析。这种公私合营模式在苏丹内战中尤为明显,RSF的军事行动始终得到阿联酋军事顾问的支持。

这种多层次网络体系使阿联酋得以用最小成本撬动地区局势。当其他国家还在依赖传统外交手段时,阿布扎比已通过"网络治国"模式,在利比亚油田、苏丹金矿、索马里港口等战略要地建立起隐形影响力。这种模式既保持了政策弹性,又为其在大国博弈中增添了筹码——美国需要阿联酋遏制伊朗,俄罗斯看重其能源合作,中国则关注其在"一带一路"中的枢纽作用。

在这个精心设计的网络中,阿联酋国防部和外交部的职能被重新定义:它们不再是政策执行者,而是网络体系的顶层设计者。通过股权渗透、资金绑定和情报共享,阿布扎比将地方军阀、跨国商人甚至是极端组织等编织进同一个利益共同体,创造了中东地缘政治的全新范式。

三、利比亚试验场

阿联酋分离主义战略的雏形始于2014年。卡扎菲政权前将领、军事强人哈夫塔尔(Khalifa Haftar)结束流亡返回利比亚,其通过YouTube发起的"尊严革命"虽未成功,却引起阿布扎比的关注。三个月内,阿联酋通过资金注入、军事顾问和媒体造势,将这场网络起义转化为以"反恐"为名的全面反革命运动。

2014年5月,哈夫塔尔领导的民兵联盟攻占利比亚议会,正式组建利比亚国民军(LNA)。这支"非国家化军队"以东部昔兰尼加地区为基地,通过部落联盟体系建立起准国家架构。尽管未能推翻联合国支持的民族团结政府,但LNA在阿联酋与俄罗斯支持下,成功割据利比亚东部,并建立起独立于中央政府的石油贸易、金融体系和媒体网络。

利比亚成为阿联酋构建跨国安全网络的试验场。通过班加西军事基地,阿布扎比建立起覆盖北非、萨赫勒地区的武器走廊:从苏丹金矿换取的武器经阿联酋物流公司空运至利比亚,再由俄罗斯瓦格纳集团雇佣兵转运至乍得、尼日尔等国战场。这种"资源-武器-雇佣军"循环模式,使利比亚成为非洲大陆的"战争枢纽"。

在金融层面,阿联酋通过解冻卡扎菲政权遗留的数十亿美元资产,为LNA提供资金支持。哈夫塔尔家族则利用迪拜离岸金融中心,将非法石油收入转化为加密货币和贵金属,规避国际制裁。2020年疫情期间,阿联酋航空公司以"人道主义援助"名义,向利比亚运送了150架次武器装备,这些武器至今仍在非洲各地战场流通。

这种"公私合营"模式展现出独特优势:阿联酋官方保持战略模糊,私人军事公司(如"银月集团")直接参与作战,能源企业控制资源通道,主权基金负责资产运作。当俄罗斯瓦格纳集团2019年进驻利比亚时,这种网络已发展成连接欧亚非的安全综合体——俄制战机从LNA控制的空军基地起飞,可覆盖整个北非和中东地区。

利比亚试验的成功,让阿布扎比找到了小国撬动地缘政治的密码。通过扶持地方割据势力、构建跨国供应链、整合多国军事资源,阿联酋在利比亚获得了远超其国土面积的战略影响力。这种模式随后被复制到苏丹、也门和索马里,形成了覆盖整个阿拉伯半岛和非洲之角的分离主义网络体系。

四、在也门趋向成熟

在利比亚国民军巩固其势力的过程中,2015年3月,沙特请求阿联酋支持其在也门对胡塞武装的战争。对阿布扎比而言,也门提供了一个在南部沿海地区拓展战略纵深的机会,亚丁和曼德海峡是世界上关键的海上咽喉要道之一。

阿布扎比不仅能够继续其打击“恐怖主义”的行动——目标包括圣战组织网络以及伊斯兰主义公民社会团体和政治人物——而且还能扩大(并在后来将其武器化)自身的相互依存网络。

阿联酋开展了一系列军事行动以控制也门沿海地区,但在2015年9月,一枚胡塞武装的导弹击中了阿联酋位于马里卜的一个基地,导致52名士兵丧生,此后阿布扎比重新审视了其战略。这起阿联酋武装部队历史上最致命的袭击事件促使该国减少本国军队的直接参与,越来越多地将战斗任务委托给承包商和雇佣兵。

2016年,阿联酋人组建了“安全腰带部队”(SBF),这是一支由也门南部部落武装人员组成的准军事部队。凭借这支部队以及次年成立的南方过渡委员会(STC)这一政治保护伞,阿布扎比越来越使其也门政策脱离最初由沙特领导的军事行动。

意识到也门高度两极分化且分裂的社会政治现实难以掌控,阿联酋采取了与在利比亚类似的分而治之策略。南方过渡委员会就是在现有的南方分离主义诉求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南方运动组织最为完善,有着围绕从也门北部独立出去这一明确主张,并且拥有现成的部落武装旅网络,这能让阿联酋人以较低成本动用武装力量。安全腰带部队的一名将军Aidarus al-Zoubaidi被任命为南方过渡委员会的领导人——与利比亚的哈夫塔尔大不相同,而Zoubaidi远不适合扮演军事强人的角色。

尽管南方过渡委员会将自己标榜为一个统一的南方阵线,但它在很大程度上仍是一个由各个武装旅组成的网络,其指挥官在行动上拥有极大的自主权,不受任何中央领导的过多约束,更像是拥有自己的军队和效忠于个人的执法力量的军阀。就像利比亚的国民军一样,阿联酋在也门的安全网络中,指挥和控制权也高度分散。

随着也门北部陷入更深的混乱,阿联酋试图在南方过渡委员会的旗帜下巩固其在南方的影响力。2019年,与南方过渡委员会结盟的民兵占领了亚丁的总统府,使已经流亡且得到联合国支持的政府失去了在当地的驻地。

2019年的《利雅得协议》虽然被宣传为中央政府与分离主义者之间的和解协议,但却提升了南方过渡委员会在国际上的合法地位。从那以后,阿布扎比利用其外交和政治影响力支持南方过渡委员会,还将Zoubaidi介绍给俄罗斯的合作伙伴,在俄罗斯,Zoubaidi以也门合法代表的身份发声。

阿联酋的金融和贸易网络为南方过渡委员会提供了物质和资金支持。南方过渡委员会控制的地区在经济上极具吸引力,沿海地区(尤其是亚丁)连接着世界上最重要的海上航运路线。

2012年,总部位于迪拜的环球港务集团管理亚丁港的合同终止,据报道,截至去年,总部位于阿布扎比的阿布扎比港口集团正在就恢复港口管理进行谈判。这样的协议将使这家阿联酋国有企业得以控制一个具有战略关键意义的贸易据点,同时也为南方过渡委员会带来收入。

此外,南方过渡委员会的控制权使阿联酋公司能够利用巴尔哈夫的能源基础设施和马西拉的油田。因此,也门南部的宝贵资源被提供给了阿联酋的实体。总部位于阿联酋的大宗商品贸易商网络安排从也门走私石油,并在全球市场上出售,部分利润很可能进了南方过渡委员会管理层的腰包。阿联酋对南方过渡委员会控制的地区进行投资,作为回报,阿联酋得以使用关键的国家基础设施。

五、苏丹的幕后操控

自始至终,苏丹武装力量都深度融入了阿联酋构建的跨国网络体系。在利比亚,苏丹战士为利比亚国民军提供支持;在也门战争里,军阀达加洛(Mohamed Hamdan Dagalo,人称Hemeti)率领的快速支援部队(RSF)更是派出数千兵力,为阿联酋而战。RSF的雇佣兵业务,成为了Hemeti在支持沙特 - 阿联酋对抗胡塞武装战争中的重要财源。

RSF的成员来自苏丹与乍得边境冲突不断的达尔富尔地区的部落。自20世纪80年代起,分离主义情绪在这片土地上滋生,RSF也由此发展壮大。2013年正式成立后,RSF被苏丹前总统巴希尔(Omar al-Bashir)当作禁卫军,逐渐形成了“国中之国”的态势。Hemeti家族凭借黄金贸易和走私积累了巨额财富,实现了RSF的经济独立。他们以阿联酋为中心,将在RSF控制区开采的黄金(包括合法和非法开采的)运往迪拜,通过阿联酋的银行进行资金流转。

2018年,苏丹爆发了反对长期独裁者的革命,国家陷入动荡。2019年,苏丹军队发动军事政变,RSF参与其中,引发了喀土穆的权力争夺。阿布扎比认为这是一个推翻亲伊斯兰主义的巴希尔政权、进入东非重要战略要地的好机会。然而,阿联酋和沙特的资金支持未能控制住局势,到2023年,权力斗争升级为全面内战,RSF与苏丹军队展开了激烈对抗。

Hemeti为阿布扎比提供了一个支持又一位与阿联酋有经济联系的军事强人的契机,而RSF的民兵网络有着强烈的分离主义诉求。达尔富尔部落战士早在20世纪80年代卡扎菲对乍得的战争中就崭露头角,当时利比亚一方的指挥官正是哈夫塔尔。由于RSF战士此前已经支援过利比亚国民军,并支持过与南方过渡委员会结盟的安全网络,所以利比亚和也门成为RSF物资和军事支持的来源也就不足为奇了。从前线返回的战士带回了大量武器弹药。

2020年,阿联酋为利比亚国民军补充了武器弹药,这使得哈夫塔尔能够用阿联酋的武器为他在苏丹的盟友RSF重新提供补给,同时也让阿布扎比有了合理的推脱借口。随着苏丹战争的不断升级,RSF对轻武器、导弹、迫击炮和无人机的需求日益增加。阿布扎比采用了创新的手段,以人道主义援助为幌子掩盖非法武器运输,利用总部位于阿联酋的物流公司将武器空运至乍得和乌干达,然后再通过空运或陆运将武器运入达尔富尔。

这个网络的某些部分几乎能够实现自我资金循环。Hemeti家族的矿山、大宗商品贸易商、幌子公司和银行账户网络都在阿联酋汇聚,阿联酋已成为RSF黄金生意的金融避风港。黄金在RSF控制区开采后,被运往迪拜换成现金,存入阿联酋的银行。这些资金可以用于支付军饷、包租货运航班、购买武器和车辆,以及雇佣公关公司或俄罗斯雇佣兵。

美国财政部已经对一系列总部位于阿联酋的公司实施了制裁。其中一些公司正是Hemeti家族的幌子公司,负责为RSF采购物资;另一些公司则提供物流服务,将物资和瓦格纳雇佣兵运往苏丹。阿布扎比为这个网络提供了必要的基础设施,打造了一条从地下原金矿到将武器送到RSF前线战士手中的完整价值链。

与此同时,阿联酋的信息网络为Hemeti提供了美化自身形象的机会。随着媒体对RSF在苏丹所犯暴行(包括种族灭绝指控)的关注度不断提高,Hemeti依靠总部位于阿联酋的公关公司来美化自己的形象,给RSF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阿布扎比拥有广泛的全球公关专家和媒体顾问网络,他们试图将RSF塑造为一个能替代联合国支持的苏丹政府的成熟组织。然而,国际法院新提交的种族灭绝案件严重削弱了这些努力。

六、索马里的分治策略

作为非洲之角的地缘枢纽,索马里因其扼守全球航运命脉的地理位置,自2010年起便成为阿联酋战略布局的重要目标。这个破碎国家的1800公里海岸线,为迪拜环球港务集团和阿布扎比港口集团提供了建设中转枢纽的理想选址,也为阿联酋实践"相互依存武器化"战略提供了试验场。

面对与摩加迪沙联邦政府不稳定的关系,阿布扎比选择了"绕过中央、分化地方"的策略。2010年,他们在邦特兰组建了一支直接听命于地方政府的海上警察部队(PMPF)。这支由阿联酋公司秘密运营的武装力量,不仅突破了联合国武器禁运,还在2022年升级为博萨索军事基地,成为苏丹RSF补给链的关键节点。

2017年,阿联酋将目光投向索马里兰。这个事实上独立的自治区接受了阿联酋在柏培拉港建立军事基地的提议。通过军事训练和经济援助,阿布扎比成功将索马里兰安全体系与联邦政府切割。有迹象表明,阿联酋曾试图游说特朗普政府承认索马里兰独立,以换取长期驻军权。

2023年,随着与索马里正式政府关系的恶化,阿联酋加大了在朱巴兰州的投入。他们向地方武装提供无人机打击支援和军事装备,帮助该地区强化自治诉求。朱巴兰领导人马多贝与阿布扎比的紧密合作,促成了基斯马尤军事基地的建立,使阿联酋在索马里南部获得新的战略支点。

这种"多中心渗透"模式展现出阿联酋的精明:当无法掌控中央政权时,转而扶持多个地方势力,通过军事基地、经济援助和安全合作建立排他性影响力。从邦特兰的港口到索马里兰的空军基地,从朱巴兰的军事训练到摩加迪沙的商业渗透,阿布扎比用石油美元编织了一张覆盖索马里全境的控制网络。这种策略既避免了直接军事干预的风险,又通过碎片化主权获取了远超其国力的战略利益。

七、不可或缺的枢纽玩家

阿联酋对苏丹RSF的支持,只是其构建的战略网络中微不足道的一环。通过精心编织的代理人体系,阿布扎比已将自身塑造为地缘博弈的关键枢纽。这个网络不仅弥补了阿联酋国力的局限,更创造了一个自我循环的相互依存体系——各节点在保持一定自治权的同时,也为阿联酋提供了战略缓冲空间。

从利比亚的石油码头到索马里的军事基地,从也门的港口设施到苏丹的黄金走廊,阿布扎比构建的价值链条深深嵌入地区肌理。这些网络通过政治自治诉求、经济利益驱动和阿联酋独特的金融物流优势维系,形成了横跨北非与东非的地缘实体。

这种模式让阿联酋在大国博弈中占据独特地位。俄罗斯的瓦格纳集团需要通过阿联酋网络进出非洲,中国的资源需求绕不开阿布扎比控制的战略通道,就连美国也试图利用阿联酋的关系网实现地缘目标。相较于沙特的传统影响力投射或卡塔尔的媒体外交,阿联酋的"网络治理"模式展现出更强的渗透力。

作为弹丸小国,阿联酋通过这种网络体系实现了战略自主权的飞跃。它既能在大国间长袖善舞,又能在地区冲突中保持超然地位。当西方价值观与阿联酋利益发生冲突时,这个精心构建的网络体系,正成为其维护自身战略利益的核心屏障。

上一条:胡塞武装:也门冲突中的自主棋手与中东安全新挑战
下一条:美阿科技同盟2.0:阿联酋豪掷1.4万亿美元换取AI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