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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2024年8月，南非国际事务研究所（SAIIA）网站发布了一篇题为《当地机遇与全球争端：地缘政治紧张局势下日本对非交往动态追踪》的报告。作者认为，日本与非洲的关系正处于快速变化之中，在维持以援助为主的传统模式的同时，日本积极鼓励私营部门加大对非参与力度，并且对非洲的关键矿产给予更多关注。这一系列转变是在七国集团发达经济体与中国关系日趋紧张的大背景下发生的。这种政策调整表明，日本对中国在关键矿产供应链上的影响力有所担忧，同时，鉴于中国广泛参与非洲绿色能源、工业化和基础设施等关键领域，日本亦试图扩大自身在非洲的参与度。不过，改变日本企业对非洲投资的风险认知是一个复杂且困难的过程。

2023年10月，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TICAD）迎来30周年， TICAD是非洲大陆与外部伙伴交流的重要平台。

在所有此类“非洲+1”峰会中，非洲与中国的峰会意义重大，三年一次的中非合作论坛已成为处理中非关系的关键平台。2024年9月，中非合作论坛峰会及第九届部长级会议在北京举行；2025年，第九届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将在横滨召开。这两个峰会不仅为非洲大陆与两个重要发展伙伴提供了交流契机，也成为中日两国加强与非洲关系的重要平台。

在当前地缘政治竞争加剧的形势下，中日两国与非洲的关系深受主要地缘政治集团的影响。日本是七国集团成员，中国则是金砖国家集团的重要一员。全球老牌大国与新兴大国之间的政治竞争，推动着各自与非洲在矿产贸易等领域的交往。

一、日本与非洲合作历史

日非关系具有持续性，在过去几年创新变化的背后，是长期稳定的合作。这种合作与欧美大国既有差异，又存在呼应之处。

1. 长期以官方发展援助为主

1989-1998年，日本是世界最大援助国，此后因国内经济困难而削减援助预算，目前为世界第四大援助国。与中国相比，官方发展援助在日本对非资金中占比较大，且与日本在七国集团对软基础设施（教育、卫生）的投入相符。

非洲吸收了日本官方发展援助预算的约十分之一，日本国际协力机构（JICA）长期扎根非洲，开展职业培训、农作物改良、区域物流走廊规划等活动，与美国国际开发署（USAID）等西方机构密切合作。此外，日本官方发展援助方式独特，如派遣专家与当地合作，资助kaizen和monozukuri培训活动。kaizen是指日本对工业流程进行持续不断改进的理念，是推动丰田等公司在全球崭露头角的关键创新；monozukuri则是指以手工和工业流程交叉为重点的制造业，旨在提高最终产品质量，助力日本纺织品和陶瓷行业成功。

2. 部分领域与中非合作相似

日本与西方大国不同，一直参与非洲基础设施建设，强大的国内建筑部门是推动力。日本企业集团在非洲基础设施发展中的作用显著，通过强调“高质量基础设施”及相关培训开发，意图与中国相区分。例如，参与刚果（金）马塔迪大桥（Matadi Bridge）、加纳特马（TEMA）高速公路部分路段、肯尼亚蒙巴萨港改善工程。2019年和2022年的东京非洲问题国际会议更加重视私营部门对基础设施开发的资金支持，以应对非洲基础设施缺口和部分非洲国家债务风险。

2023年，非洲大陆债务与国内生产总值（GDP）比率为68.6%，但10个国家外债水平较高，占非洲外债总额的67%。日本选择利用私营部门投资，使利益相关方多元化，减少受援国政府承担过多债务的风险。

在农业方面，日本和中国都通过农业示范中心参与非洲农业能力建设，促进政府、研究机构和私营领域合作，提升非洲农业水平。

二、日本在战略竞争背景下的优先事项

日非关系虽有延续性，但日本也在推动新的合作模式，以回应七国集团对中国在非洲角色的观点。“一带一路”倡议前期，中国开展众多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后因多种因素，融资规模下降。2023年第三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上，中国提出“小而美”理念，关注可再生能源供应。同年，中国对非投资增加，这得益于中国在全球南方关键矿产领域的早期投资，使得在绿色技术和电池价值链占据优势。随着中国在全球北方市场面临贸易壁垒，中国更加重视全球南方市场，2023年发展中国家在中国出口中占比超50%（2017年为42%），这也促使日本转变对非参与方式。

1. 可再生能源和基础设施

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第八次峰会宣布300亿美元一揽子资助计划，主要用于非洲粮食援助（1.3亿美元）、农业生产（3亿美元）和疫苗接种（15亿美元）等常规官方发展援助领域，同时还为非洲30个国家的债务管理能力建设和区域物流网络改善设定了宏大目标。这一揽子援助计划意味着日本和中国在非洲提供基础设施方面的不同。同时，非洲开发银行与日本政府签署50亿美元合作协议，聚焦电力、互联互通、卫生和农业领域。这些举措体现了日本企业与非洲国家绿色转型目标的契合，也为日本与七国集团伙伴合作创造了机会。例如，日本和南非就绿色氢能项目合作进行沟通，涉及日本金属与能源安全组织（JOGMEC）与德国H2Global基金会扩大非洲绿色氢能生产，以出口欧洲。

日本还致力于解决对非政治关系和商业参与之间的差距。2022年，非洲在日本贸易中所占份额仅为1.4%。为此，日本加强与七国集团盟国合作，重新定位自身为非洲重要基础设施合作伙伴。2024年5月，日本向肯尼亚提供1.07亿美元双边贷款，用于港口升级改造和经济特区建设，提升了日本在肯尼亚的地位，贷款规模超过法国和德国目前的双边贷款。化工巨头住友集团（Sumitomo）与纳米比亚电力公司NamPower合作生产可持续出口的氨，为日本企业拓展非洲业务提供了新机遇。

2. 稀土和关键矿产

关键矿产是日本与非洲新兴的重要合作领域，日本对其兴趣源于两方面。一方面，许多新兴技术依赖关键矿物（如钴、锂等）和稀土矿物（如铈、铒等）。日本技术行业规模大，确保这些矿物供应至关重要。另一方面，地缘政治因素影响巨大。世界大部分稀土矿储量在中国，中国生产全球约60%的稀土，90%的加工也在中国国内进行。2010年，有报道称，中国因渔业争端限制对日本稀土出口，引发关注。2023年，中国限制稀土矿物镓和锗出口，停止出口用于提取和分离稀土矿物的机械设备，加剧了对供应链安全的担忧。

为应对这些情况，日本参与七国集团在非洲的矿产开发与采购行动。日本石油天然气金属矿物资源机构（JOGMEC）发挥重要作用，它促进政府与矿产部门之间的联系，在全球设有13个办事处，负责矿产勘探、建立战略储备等，2008年在博茨瓦纳建立遥感中心，协助开展包括稀土勘测在内的矿产勘探。

日本还通过多边和双边合作加强关键矿产领域布局。日本是矿产安全伙伴联盟（MSA）成员，该联盟以美国为中心，由14个国家和欧盟组成，致力于确保清洁能源价值链。七国集团会议上，英国与日本签署《广岛联合协议》，加强关键矿产供应链合作。2023年8月，日本经济产业大臣访问多个非洲国家，明确关键矿产合作范围，包括在纳米比亚的稀土矿勘测和相关合作讨论，与赞比亚、刚果（金）开展联合勘探项目等。

三、独特的地缘政治考虑

在与中国关系紧张的背景下，日本对关键矿产的关注不仅是为了确保工业供应链，还是要增强其在以美国为中心的联盟中的地位。日本长期受二战后宪法限制，军事行动受限，选民也反对对外军事合作，但近年来却一直在推进军事“正常化”。2023年底，日本内阁批准将军费开支增加16%，放宽致命武器出口禁令。日本还与美国、菲律宾、澳大利亚等国在南中国海开展联合军事行动，直接挑战中国在南中国海的地位，在台湾问题上也十分活跃。

日本参与关键矿产倡议具有双重意义。一方面，加强地缘政治联盟；另一方面，推动与七国集团国家在氢能和其他绿色能源项目的合作。2023年，首相岸田文雄在七国集团广岛峰会前出访非洲，试图将非洲纳入七国集团有关乌克兰危机的对话，是其强化地缘政治联盟的具体体现。

四、日本不断强化对非合作

日本长期在非洲以发展为重点开展活动，近年来政府扩大在非存在的意愿增强，尤其是在与中国关键矿产竞争的背景下，为日本企业创造新的机遇。2008年起，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促进新投资的作用更加突出，2013年安倍晋三宣布五年计划，推动私营部门投资，将参与非洲事务的经济基础从官方发展援助转向投资合作，但日本企业对非洲投资风险存在顾虑。

为解决这一问题，日本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2019年将日本企业列为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正式合作伙伴，强调与私营部门的全面伙伴关系。政府与企业积极共享信息，日本国际协力机构建立公私合作伙伴关系，降低企业风险，例如，为著名农业综合企业味之素和可果美在加纳和塞内加尔的项目提供便利。日本还调整人力资源开发政策，为企业培养技能人才，参与非洲基础设施开发，建设产业园和经济特区。日本国际协力银行、日本出口投资保险公司提供风险防范服务，日本石油天然气金属矿物资源机构在促进石油天然气领域投资方面的作用也得到加强，2016年其投资和贷款担保预算翻了一番。

2023年日本贸易振兴机构调查显示，在非投资的日本企业中，超半数计划扩大业务，58.4%的公司预计当年盈利，为四年来最高。但日本企业是否会为抗衡中国企业加大对非投资仍不确定。2025年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将为了解非洲在中日地缘政治争端中地位变化提供重要线索和依据。

作者简介：科布斯·范斯塔登（Cobus van Staden），中国-全球南方项目执行编辑，美国和平研究所和南非斯泰伦博斯大学研究员。
原文题为：Local Opportunities and Global Disputes: Tracking Japan’s Engagement with Africa amid Geopolitical Tensions原文链接：https://saiia.org.za/wp-content/uploads/2024/08/SAIIA_PI_154_JapanAfricaEngagement.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