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近日，意大利政府针对2018年中资企业收购本国一家无人机制造商展开调查，或将使用“黄金权力”法案所赋权力否决该收购。自上任以来，马里奥·德拉吉政府频频对中资企业动用“黄金权力”法案，其背后不仅是出于保护国内经济利益考虑，亦是地缘环境影响下对于欧盟及其成员国和美国普遍收紧外资审查的回应，中国投资者在意大利面临的审查压力或将持续上升。

图源：https://formiche.net/2021/12/caso-alpi-aviation-intervista-bondaz/

意大利德拉吉政府上台以来，短短一年间三度使用“黄金权力”法案否决中资企业收购本土企业：4月份首次阻止了中国创疆投资控股有限公司购买米兰半导体设备生产公司LPE的控股权；9月阻止马迩斯（香港）信息科技有限公司对意大利军用无人机制造商AlpiAviation的收购；10月否决了将一家意大利蔬菜种子生产商出售给中资集团先正达(Syngenta)的交易；11月否决了浙江晶盛机电股份有限公司与美国应用材料公司(AMAT.O)香港分公司成立合资企业收购后者在意大利的丝网印刷设备业务的计划。“黄金权力”法案为何今年被意大利政府频频使用，中资企业又为何成为该法案的主要目标？

一、 “黄金权力”法案：欧盟法律指导下不断扩大外资审查领域

“黄金权力”法案的原始框架出台于2012年。根据意大利政府2012年3月15日颁布的第21/2012号法令（DL21/2012，‘theGoldenPowerLaw’），政府有权审查叫停任何可能损害或威胁国家战略利益的外国投资行为。原始框架主要监管两个领域：(a) 国防和国家安全；(b) 能源、运输和通信部门领域。

此后，“黄金权力”法案经历了两次重大修订，且均是在欧盟的相关法律指导下进行。首次修订依据欧盟于2019年3月通过的《欧盟外商直接投资审查条例》(2019/452/EU)，扩大了“黄金权力”的监管范围：(a) 关键基础设施（实体或虚拟），和使用此类基础设施所必需的土地和建筑物的投资；(b) 关键技术及军民两用产品。第二次修订依据欧盟委员会2020年3月发布的《关于外商直接投资、资本自由流动以及保护欧盟战略性资产指南》，在原来以技术密集型行业为主的监管领域上进一步扩展：(a) 关键能源和原材料，以及粮食安全；(b) 访问敏感信息，包括个人数据；(c) 媒体的自由和多元化等。第二次修订原本将于2020年12月31日到期，但政府颁布第180/2020号总理令将“黄金权力”法有效期延长至2021年12月31日。

二、 “黄金权力”法案：主要针对中企的原因

自出台以来，“黄金权力”法案共被五次使用阻止外国资本进入意大利，其中四次是针对中国的竞标，均发生在现任总理马里奥·德拉吉尚未满一年的任期内。如果马迩斯公司对AlpiAviation的收购确被叫停，不仅将成为本届政府第四次叫停中资企业的收购，也将成为意大利政府首次利用“黄金权力“法案追溯性取消收购的案例。德拉吉政府积极动用“黄金权力”法案阻碍中资对本国企业的收购，主要与以下几个因素有关：

首先，疫情之下，由于担心意大利陷入困境的企业会被外国企业以低价收购，政府迅速启动干预措施以保护本国企业。2020年11 月 5 日，意大利共和国议会安全委员会通过了一份报告，对中国公司向意持有战略基础设施资产的公司投资这一现象作出警告，指出“欧洲以任何方式依赖中国所涉及的风险是不可估量的”。2021年5月，德拉吉政府向国会递交《国家恢复与复原力计划》（Piano Nazionale di Ripresa e Resilienza，NRRP），提出欧盟提供和国家直接资助的2221亿欧元补助基金，25%用于对促进技术、基础设施和数字化流程的企业投资，以提高意大利在相关领域的竞争力，而这些领域正是中国企业近年在意大利投资的热点。在此背景下，为了阻止中资在这些领域的收购，保护意大利战略性产业自主发展，“黄金权力”法案作为有力的经济武器在短短一年内被四次动用。

其次，后疫情时代的经济复苏是德拉吉政府的主要执政目标之一，目前来看欧盟在意大利经济复苏中扮演的角色胜过中国。作为前任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曾在金融危机和债务危机期间对保护欧元稳定做出巨大贡献，一定程度上为本届意大利政府带来了布鲁塞尔的支持，欧盟委员会下一代欧盟复苏基金中最大一笔款项将流向意大利，到2026年将获得总计1915亿欧元的赠款和低息贷款。相较之下，中意贸易对德拉吉政府实现重振经济的目标帮助有限，据欧盟统计局统计，2019年，意大利与中国的双边货物贸易额500.0亿美元，下降3.7%，其中，意大利对中国出口145.4亿美元，下降6.1%，仅占其出口总额的2.7%。

最后，德拉吉上台后意大利政府外交政策产生了重大转向。与2019年意大利作为G7成员国带头签署一带一路倡议形成对比，2021年2月，德拉吉上任伊始便表示支持欧盟和跨大西洋同盟。国内方面，内阁中的中左翼民主党政客以及意大利工业总联合会仍偏向于将中国视为一个经济威胁，认为中国政府主导下的贸易行为导致了意大利部分地区的去工业化和生活水平的下降。地缘方面，德拉吉政府是跨大西洋同盟的坚定拥护者，外长迪马约于今年6月份声称意大利与美国关系比与中国关系重要，可以预见，短期内中企中资进入意大利将面临国内政治和地缘政治的双重压力。

结语

尽管AlpiAviation收购调查一案尚未尘埃落定，但意大利本届政府持续使用“黄金权力”收紧外资审查，跟随欧盟及其成员国、跨大西洋伙伴国相应政策的脚步已成大势，中国投资者进入意大利市场将面临更加严格的审查。在当前的地缘格局下，扩大“黄金权力”的使用对于意大利来说不仅是经济领域或国家安全的考量，也存在着维持同盟关系的外交因素。